科幻小说还是政治小说？——《银河帝国：基地》读书笔记2018-03-04

《银河帝国：基地》2018-17

艾萨克·阿西莫夫 著，叶李华 译，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年3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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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科幻小说迷，我对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系列早有耳闻，也很想读一读，但考虑到这是一个很大的系列，所以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开始。新学期开始，又要考虑综合实践课程了，本来我是可以不上的，但在同事的鼓励和协助下，我决定开一个“科幻小说读书会”的综合实践课程。我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发现众多著名科幻小说家中，阿西莫夫的作品我还没有读过，于是就把整套《银河帝国》借了回来，我认为我至少要把第一本《基地》读完。

02

但是，《基地》这本书还没读到一半，我就感觉到很失望了。因为尽管开始时，我看到了这本书封面那宏伟壮丽的银河帝国行政区图，内心激动了一下之后，接下来的阅读却不如我想象中给我带来惊喜。

地图上，有50000光年半径的银河帝国版图内，有着上千亿的恒星和它们的行星，首都为川陀，然后分成多个星区，星区中有星省，星省中有星郡，还有无数的恒星系，恒星系统里有很多行星。我猜想，如此广袤的银河系，存着着如此丰富的文明世界，一定会有着各种奇异的环境和奇特的生物存在，也将会出现很多匪夷所思的科学技术，还肯定会有很多超乎想象的有趣事情发生。

但没想到，尽管银河帝国如此宏大，但在其中发生的故事与地球上一个帝国发生的故事没有太大的区别。银河帝国环绕着首都川陀的众多的行政区域，就像中国古代的春秋战国时由周王朝统治的各个诸侯国一样。川陀和周朝一样，名义上是最高的统治者，但已经显出衰落的迹象，它属下的许多区域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甚至脱离了银河帝国的统治，独立出来成为王国或者共和国了。《基地》这本科幻小说，讲的其实就是银河帝国内部一些星球之间以及与帝国之间的关系问题，里面的主要内容就是基地星球与周边几个星球之间错综复杂的力量抗衡过程，充斥着权力与欲望、外交与军事、宗教渗透和商业来往、合作与背叛，各种勾心斗角，各种争权夺利，各种政体构成，各种权谋心术……这些又让我觉得很像古代欧洲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这本书与其说是一本科幻小说，不如说是一本政治小说。

尽管书中出现了一些跟科学有关的新奇玩意，例如星际旅行的“超空间跃迁”、星舰、超波电视、核能发电厂和各种核能工业品，还有就是首都川陀中庞大奇特的建筑物等等，但总的来说，这本书对它们并没有过多的描写。因此，在我看来，银河帝国的中心川陀，跟地球上一个帝国的首都没有什么区别，跟中国的首都北京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政治中心，同样是高楼林立。由川陀到其他星球上，就跟我们在地球上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那样简单，甚至就像我们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那样。如果说川陀是城市，那么远离川陀的就是郊区。所以小说一开头写盖尔·多尼克从“蓝移区”边缘的星球到川陀去的时候，就有着乡下孩子进城的感觉，闹了一些笑话。

另外，作为一个无比宏大的银河系，那么多的行星上都存在着文明。按道理，各色各样的外星文明应该是令我们心驰神往的，单单是各种奇特的星球环境和千奇百怪的外星生物就够我们看的了。但事实上，银河帝国庞大的体系中，只有人类一种生物。因此，不管是银河帝国中心的川陀，还是远至帝国边缘的星球，他们都长得一个样，说同一种语言，有着同样的思维方式，跟我们日常生活中身边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各个星球上的环境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主要的区别就是出产的资源，有些星球农业比较发达，有些金属资源比较多，而基地资源缺乏，以科学技术为核心产业。因此，在我们看来，银河帝国中各个星球间的差异，跟我们地球上各个地区间的差异没有不同。

其次就是各星球的政体不同，有些实行君主立宪制，会上演各种宫廷政变，有些实行共和制，实际上却由独裁者统治。星球内部和星球之间各种争权夺利的事情，跟地球上各个国家上演的剧目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半径为50000光年的银河帝国，跟地球上半径为5000公里的帝国没有太大的区别，我对这本书很失望！

03

刘慈欣在《刘慈欣谈科幻》一书中提到“科幻的宗教感情”这个概念，注意是“宗教感情”而不是“宗教”。他说：“科幻的宗教感情就是对宇宙的宏大神秘的深深的敬畏感”。

然后他引用了两个反面例子：一个是描写警察在星际追捕罪犯，警察和罪犯掠过一个又一个星球，就像掠过小镇路边一家家商店似的；第二个写光速级速度飞行的恒星际飞船的行为同大街上的出租车差不多。刘慈欣说这样的描写，“作者对宇宙的宏大是麻木不仁的”，这种写法不是不可以，但“对于这些寓言式的小说来说，宇宙只是一个发展情节的工具。但科幻的魅力不在于此。”他认为，尽管科幻小说中的超光速航行和时空跃迁技术必然会使宇宙在感觉上变小，就像飞机和现代通讯网使地球变小一样，但在小说中，我们更感受那种面对宇宙时巨大的恐惧感和刺激感。况且，“在目前大部分人还不能飞出大气层时，科幻小说没有理由把宇宙缩小成村庄。更重要的是，即使在超光速时代，宇宙作为一个整体，仍充满着巨大的神秘和震撼力。”

刘慈欣还叙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受，他说自己读完描写时空跃迁的顶峰之作、阿瑟·克拉克的《2001》后，对小说中表现的人类在神秘宇宙面前的那种恐惧、孤独和敬畏，令他铭心刻骨，终生难忘。他说：“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夜，我读完那本书后出门仰望夜空，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脚下的大地变成了无限伸延的雪白光滑的纯几何平面，在这无限广阔的二维平面上，在壮丽的星空下，就站着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着人类头脑无法把握的巨大的神秘……从此以后，星空在我眼中是另一个样子了，那感觉像离开了池塘看到了大海。这使我深深领略了科幻小说的力量。”

刘慈欣分析有些科幻小说缺乏宗教感情的原因，首先是理念上认为科幻小说同主流文学一样是描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种理念下，宇宙在作品中只是一个道具，一个背景，一个陪衬。”“但科幻小说最大的优势和魅力是描写人和宇宙的关系。宇宙在科幻小说中，应该是和人同样重要的主人公。”

其次是人们感受宇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类的感官对超大尺度的把握是十分困难的。宇宙的宏大也同时表现在相反的微观方面，人类感官对这个方向的把握更加困难。同时，现代科学对宇宙宏观和微观的思考已到了很深的程度，科学对宇宙的描述不仅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甚至超出了我们可能的想象。真切地体会宇宙的宏大，并在小说中把这种宏大表现出来，是需要超越常人的想象力和十分高超的表现技巧的，并需要作者对现代科学的最前沿有较深的理解。”

04

我大段摘录刘慈欣的言论，是因为我对他的思想深度认同，他所讲的跟我在阅读科幻小说和看科幻电影时的感受是一致的。《三体》中描写的奇特的三体世界和三体生物，《2001太空漫游》中飞船探索的深邃神秘的宇宙，还有电影《星球大战》《阿凡达》中奇特的外星环境和外星生物，这些都是让我激动万分的科幻要素。

但在《银河帝国：基地》中，这些重要的科幻要素都只是道具、背景、陪衬，说到底，这本书把地球上的寓言故事放在了银河系这个背景上来讲。如果把银河系这个背景变成英国或法国或中国，故事的内核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或者可以说，这本小说就是“银河版帝国时代”。

                                  201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