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岁月败美人

15年在阿姆

想起15年在阿姆斯特丹时遇到的一个长者。

我那时候五个月身孕，可还是贪玩。同伴做好阿姆郊区攻略，地名我都不知道，蹦蹦跳跳就去了。

话说荷兰的公交是我坐过最准点最人性化的公交，车站的电子牌除了分，恨不得再标个秒上去，而他们的司机依然可以准点到。前后门下都有伸缩梯，他们人高车高，像我们这种小个子要是手上拿点重东西，爬上去真的累。有了伸缩梯就会好很多。这段跟主题基本没关系，呵呵。就是想说，因为小故事是从公交车上开始的。

阿姆那天天气不好，可我们也没想到能不好成那样。狂风暴雨，全景玻璃上糊满了海浪一样的雨，激烈而绝望。雨刮器来不及刮，司机竟然很淡定，依然能准点。车上人很少，我有些坐不住，很快隔壁有个华人引起我的注意。

穿着红色防风衣运动裤，带着小丝巾，腿上放了双肩包，包侧袋别了把黑伞。年龄看着有五十多，肤白，保养得很好。算不得漂亮，但气质温婉。

车上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都有一种我们像去赴死的心态，那暴雨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车掀翻，不由得有些紧张。

最后我们同个车站下车，躲到屋檐下避雨。这有了我们正面相对的机会。柔柔弱弱的女人，一开口我们就知道来自台湾。再细细感觉像老师，一问果然是。她符合我心目中对老师的幻想。温柔体贴，知书达礼。

我们大概攀谈了五分钟不到，就各自散去了。故事讲完了。

为什么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因为气定神闲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岁月给予的不仅是年龄还有精神的力量。我不知她是否有丈夫和孩子，但她能独自走出，来到异国欣赏一朵花的盛开。证明她独立有思考有对美与自由的追求。

独立在现阶段的中国女人身上往往被扭曲了。被等价于没有礼貌、任性、不顾他人，是偏颇的独立。五十多岁的她坐的很端正，手放包，双脚并拢。包里的伞收得整整齐齐。下车后跟我们聊天，脸带微笑，认真听我们讲完，再缓缓道出。如果说她不独立，那她肯定不会独自出门；如果说她独立，那毋庸置疑，她有顾及他人的习惯。我们偶像剧里，一言不合我们分手，或者女孩使唤男的做这做那，或者意见相左时，做不得一丁点妥协。或者家务活完全不做张口闭口女权。那不叫独立那叫任性。

第二个故事。有一次在银行排队已轮到我，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冲过来跟柜台说起自己的业务。我说阿姐你不好插队的，柜员也这么说。大妈神回复:我就是要插队。转身:两条眉毛是上提的。那是一张长期活在鸡飞狗跳又无力改变顺势而为的脸，上面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诉她的不幸。相信她的生活一定充满了愤恨，才能让一张脸变成一个怒字。尽管大厅经理也过来说她，我还是算了。

不论台湾女老师的背后是否曾经一地鸡毛、鸡飞狗跳，或者没有，她显然已把时间的力量一秒一秒的转化成自我内在的力量。不顺心磕磕绊绊甚至重大灾祸谁都可能发生，如何完成转化是一生的修行。同为五十多，一张脸豁达温婉，一张怨气冲天，你选哪一张？不是岁月败美人，世间美丑皆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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