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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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适合怀念。

其实每晚都在怀念。

我追着她的光芒,走了八年,行了三千里。这束光,让我温暖,也让我无所遁形。

狗日的客户,酒桌上都原形毕露,直嚷嚷要找小姐,否则这夜没法过。我在手机里翻了翻,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三个饱满的姑娘鱼贯而入,包房里热闹起来。

和几个姑娘都熟了,每次客户有需求,我都是找她们几个,价钱一早就谈好了的。

我买完单,房卡交到姑娘手上,借口出去接电话,走了。一串娇笑被卡在门内。

一支烟的功夫,我从灯如昼的外街走进了黝黑的巷子,那里有我的栖身之所。一月六百块,房里仅能容下一张床,所幸蜗居有独立卫生间。

我想起了家里宽敞的房子,多少年不曾住如此逼仄的地方,身是不自由的,心却是暖的。

只因为,她也在这城市。

别人都道我又在推进新“事业”了,在他们眼里,我本就是个爱折腾之人。在这之前,我捣腾过建材,投资过餐厅,都有所得有所失。虽不至大富大贵,也不曾穷困潦倒,至少把两老和自己养活了。最后,我选择了开长途卡车,这样,我可以去往各个地方。

这一次,正好有朋友在Z城召唤我,说这边的耐火材料好做,他的公司有一定局面了,我就来了。只身一人来了,来了就不走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为谁而来。

多年前,某一个初夏清晨的早读,她从外面进来教室,脸庞干净安宁,眼睛里有波光粼粼,头发湿漉漉。她一定是穿云过雾而来,身上还升腾着雾气。我的心底,也起了雾。

很多男生,都在高二那一年,心里藏了一个人。我把她藏在最深处,静默时,深夜时,才把她拿出来细细咀嚼。

她是我高中压抑生活里的一道光。身心俱疲时,她的身影能照去我的阴霾。她应该也是很多男生眼前的亮光,青春里独特而不可及的太阳。

她写诗,好到我看不懂;她画画,让我再不敢动笔画东西;她用功到极致,成绩让我自惭形秽。

她确实是遥不可及的太阳啊!

我悄悄追随她去过天台,她坐在墙角读英语,我在墙的另一边,与她背靠背,听她读英语。

我每天目送她回宿舍,迎接她来教室。

每个周末她回家,我尾随她去车站,她来时,再尾随她回学校。

有一次,我差点跟着她进了女厕所。

她一次都没发现,人群里有一双追随的眼睛。

表面上,我是那么道貌岸然,没有人知道我胆大又胆小。

那个重点高中的男男女女,似乎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发现我心底的秘密,同宿舍的男生彼此都是竞争对手,无暇顾及身边人的心事。

可她其实是知道的。有一次她放下一张纸条在我桌面,“我心很乱,我想学习,你……消失吧!”

我羞愧难当,又心疼难忍。一个决定在我心里萌芽。有一次,我揣一把砍刀,参与了一次斗殴。在这之前,我苦心积虑挤进去学校一个小团体,自告奋勇走在与邻校的那次决斗里。

学校悄悄开除了带头的几个人,毕竟是重点高中。我偷偷舒了一口气,背着行囊回了家里。任父母责罚,我也只字不提参与斗殴的原因。

父亲拜托了熟人,让学校保留学籍,用皮带抽我回学校,我只沉默,但就是不回去。父亲变了招,日日拉我去地里干活,太阳炙烤着我全身,一会就逼出了一身大汗。父亲在旁冷笑,我悲壮到流泪,可就是不动摇。

终于敢给她写信时,已高考完了,她没回信。成绩出来后,她却落榜了。

我去找她,被告知她去外地散心了。她父母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走出老远,还听到她们村人的嘀咕:看,就是那个砍人的伢子,害惨了那家的妹子了……

她这一散心就散了好多年,我总也找不到她。太阳每天升起,那束光却再照不到我。

众多青春女孩如过江之鲫,一年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我无心抓捕。有几个女孩在身边停留过,我却惶恐。我专注不了,她们也在打量周边。似乎只要有人抛给一个眼神,她们随时拔脚就走。

没人打扰的时候,我拿出那束光,照晒着往事,告诉自己,别悔,追就是了。我用寂寞、苦涩和决心打磨那束光,她越发熠熠闪耀。

我只身奔腾在路上,卡车里回响着青春时期的歌,她哼过的,我唱过的。父亲要和我作伴,我拒绝了他。车里没有他的位置。

有一次,看了东野奎吾的《白夜行》,七尺男儿,在空旷的高速路上,泪流满面。那个男主角的选择我懂,我深刻地懂。

每送货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停留一晚。也许,她就在那个城市,隔着人潮,与我同眠。这样的夜晚,我睡得安心。

终于有以前的同学告诉我,她在Z城,还单身。

我立刻处理了卡车,联系了朋友,带着不多的积蓄,来了Z城,来追我的光。我已追太久,久到想放弃。

来了Z城后,我反倒不急了。多年前,一文不名的我,为了不扰她心乱,为了她稳固的将来,全身而退,退到死境。

现在,命运将她再一次推到我面前,我要做好万全之策,至少等做出一点成绩后,再郑重地去会她。否则,我烂泥一样的人生,怎么去匹配她?

今晚,又有一场客户谈判,谈得下来,公司又可以上升一个台阶,我个人所获,大概也可以支撑我去找她了。

朋友久经沙场,也稍显紧张。我们又对了一遍说辞,觉得稳妥了。稍一放松,朋友又弹起来,吩咐道:“台湾来的客户喜欢清纯型的,你换几个,以前那些个太骚了。”我快速打了一通电话。

客人相继到达。一开始双方各不相让,两瓶祖国茅台喝光后,对方有所松动。朋友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赶紧跑出去打电话。

十分钟后,几个美女款款而入,清一色长发白裙。最后那个,脸色素白,眼波流转,长发湿滑,犹如裹着一身雾气。

一束白光打过来,我天旋地转,茫然不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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