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链接:猫冬奇遇记(4)
我只希望吉布提他们早一点醒来,早点发现我不见了,然后来打捞我。我可不想消失在这黑森林里!
不过既然目前这些都不能由我决定,我就只有安心等待了。
我集中精神,将耳朵贴近了孩子的后背,心脏部位。他睡得很浅,一直停留在浅层,没法读出有意义的图像。
这时我开始使用猫科的另一门绝技:打呼噜。
有人可能会说,打呼噜算什么绝技呀,是人就会。这样说,证明TA完全不了解猫科动物。这是一种声波催眠术。接收到这种信号的人很容易被催眠。我顺利进入了小孩的梦境。
我发现,他脑海里的妈妈好年轻,而且很漂亮,笑容像阳光般温暖——这些都是存在他脑区的一些信息碎片,我收集起来,加工成了以下片段:
“妈妈!妈妈!”
“宝贝,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以为你生我的气呢!”
“不会的,宝贝,妈妈一直在的,也没有生你的气。”
这时孩子的另一个意识闪出来,几乎打乱了编排:“那为什么,你好多天住在医院不准我去找你?”
妈妈沉吟了一下:“是这样,妈妈在治病,不能像平时那样陪你一起玩儿,”
“可是你也不回家……”
“不是的,现在妈妈被选作了天使,随时可以回家看你了。”
“真的吗!太好了!!”
“宝贝,你现在开始要照顾好自己,因为妈妈当了天使会很忙碌,”
“哦,我一定会做到,我已经过完八岁生日了!可是那天你都不在,没有和我一起切蛋糕!”眼看孩子又冒出另一个记忆来打搅乱,我才知道编排意识没这么容易。
“实在太抱歉啦宝贝。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还在医院里,参加天使的入场考试呢。不过,以后我来参加你的聚会,就不能让人们看到,这是天使要遵守的纪律。”
“这是什么破纪律,可以不遵守吗,妈妈?”
“不能,宝贝,就好像你必须上学,我必须上班一样,其实我们的生命中有好多时段是不在一起的,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全心全意在一起好了。”
“可是妈妈,我们老师说,世上并没有天使……”
哎呀,小孩的学校记忆又跑出来捣乱。
“噢,有的,只是跟你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你们老师不知道而已。”
“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妈妈,你……其实是死了吧?”小孩的声音颤栗起来。
“你看,宝贝,我们终于可以确定了:没错,妈妈现在在另一个世界里,死亡把妈妈带走,可是妈妈又作为天使回到了这里。”妈妈这时停下来,温和地看着孩子。
“妈妈,死亡为什么不能把你送回来?”
“噢,那是单行道,没有办法回转的。你还记得游戏里的生命值吗?每个人生下来都带着生命值,妈妈的正好用尽了。”
“你早说啊妈妈,我可以拿点给你的!”
“谢谢你,宝贝,可是生命值只专属于每一个人自己,没法借也没法买呢。我们骗不了游戏设计者,对吧?”
母子俩忽然陷入了沉默。
“妈妈,我想摸摸你。”孩子伸出手。
“我想抱抱你,我的宝贝。”妈妈一下子把他抱住了。
“妈妈,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能。你只要启动那些回忆——我们在一起的回忆就可以了。妈妈会出现的。”
“那些放风筝的回忆可以吗?”
“可以,宝贝。”
“那些去游泳的回忆呢?”
“可以,宝贝。”
“一起去动物园的回忆!”
“是呀,宝贝,你看,回忆真不少呢。”
“你答应我,一启动回忆,你就出现?”
“当然,马上,妈妈不会迟到的。”
孩子笑了。他把妈妈抱得更紧了一些。妈妈这时开始给他唱起了熟悉的小歌曲,他渐渐的意识模糊过去……
“快,猫货郎,到我这边来。”我听见但丁在小声唤我。我赶紧跑到窗边,他用树枝似的双手把我捧出来,回到了地面。
“猫货郎,谢谢你。现在孩子安全了,明天他会照常醒来,生活还会继续,他还是会想念妈妈,不过你已经把见到妈妈的秘诀教给他了,真行~哎呀,你怎么啦,怎么跌倒了?”
我有点头晕,像缺觉的感觉。“可能刚才太紧张了,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催眠工作呢!”
“哈哈,你可以开辟第二职业了,猫货郎。”
“是,但……”我低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腿没有了,这一下吃惊不小!“我怎么啦?”
“别动,”但丁把我提起来,放在他的肩上。“看情形,你已经开始要消失了,待的时间差不多长了。再没有人来打捞你,可就麻烦喽。”
“啊,我不想消失!!”
“猫咪,这由不得你,”但丁说,“至少待在我身上,可以延缓一下。你还有点时间。”
“能不能暂停一下?”
“把什么暂停一下?”
“时间啊。”
“老实说,在黑森林这里时间本来就是停止的,当然这是对我们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而言。所谓时间的运动,只对你这样的生命体产生作用。”
“没有生命,就无所谓时间?”
“是的。”
“那还有一个办法,我催眠自己,怎么样?”
“哈哈,真聪明,猫货郎,没错,催眠也能改变时间。不过你会催眠自己吗?”
“不会。”我一下子泄了气。
这时,天空又发生一次闪电,还是没有听到雷声。但丁一点儿也没耽误,大步流星赶去那个发出信号的地点。
我发现这是一个雨夜里的场景,似曾相识。这是一个海边小镇,黑灯瞎火的,只有离岸不远的一个灯塔,有着微弱的亮光。但丁把身体又拉长了好几倍,涉水过去。我就趴在他的肩上,隔着窗玻璃一看:里面有个老人,倒在地上!
但丁对我说:“这个守灯塔的老人还不应该到黑森林去,可是他现在太绝望了,一心想跑到黑森林。”
“为什么绝望?”
“前几天,他唯一的孙子在出海时跟着船沉下了海底。”
“啊!老人得多难过啊~”
“还有一个问题是现在海上要起风暴了,灯塔的光没有了的话有船会触礁的!猫货郎,要不你再催眠他一下,让他回去原来的世界?”
“好。可是我动不了啦。”我发现自己的前爪也消失了。现在我只剩一个脑袋,可笑地停留在但丁的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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