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流淌

    我和康帅就坐在阿永炖菜的二楼，我们点了一份大盘鸡。4瓶啤酒，一份黄瓜变蛋。

    最开始我不会相信我们会聊如此深沉的话题。即使是我早预感到一些悲伤的事情发生过在他身上，但从他嘴里讲出他父亲三年前去世的消息还是震惊到了我。

  难怪他说生活如此乏味，不愿活到六十岁。我想大概不仅仅是因为生活乏味，还应包括生活艰难。他排行老二，兄妹四人。经历过计划生育时被掀翻屋顶，下着雨兄妹几个裹着雨布睡觉的苦楚。

  父亲三年前死了。带着十年的痛苦远离人世。脑萎缩，他从少年时期到伴随痛苦的青春期一步步看着一个健硕的中年人怎样一步步被病魔打倒，到最后无能为力的死去。

  他说别人的青春期有十年，他的只有十天。

  他几乎一夜之间长大。他经历过痛苦绝望。看到过偷偷掉眼泪的母亲，一夜之间长出的白发。

  他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可他觉得女孩太优秀，鼓不起勇气追求。他深深的自卑。我看了女孩的照片，如他所说。有几分像王菲。王菲有谢霆锋，小王菲却不会等到康帅的告白。他的自卑深入骨髓。

  每个人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啤酒喝了四瓶，我也讲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2011年，我20岁。我在浙江余姚一家工地务工。夏天的晚上，下着暴雨。停电。我到平日里熟络的工程总监那里拿蜡烛，被他半开玩笑半玩闹般性侵。事后他搂着我在办公沙发上半哀求半威胁道：被人发现，你我都待完蛋。

    那夜雨下的真大，我躺在靠窗的铺位上听了一夜的雨。我当然没有说出去。这个秘密我守了七年。我以为我早就忘记了。三天前，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小伙子，还记得我吗。大雨。熟悉的称呼，我知道是谁？我都记得。只是我很冷静。所有痛苦的记忆像一道结了痂的伤口。已不在疼痛。

  此生流淌，有谁没经历过一段很黑的夜。一段快熬不过去的煎熬。可我们还是活着，像流淌着的水，流进黑夜里，又流到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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