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08: 凉德三端

读《唐浩明点评曾国藩日记》

咸丰九年九月二十日

复习啦！复习啦！前几日的日记里提到天道三恶，后又补一恶：天道恶巧、天道恶盈、天道恶贰，外加天道恶“外露而不能浑”。来自论语中“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自立，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而曾国藩又在此三知之上，加上一个“知仁”，作为一名君子应该保持“宽恕”，己欲达而达人、己欲立而立人。今天曾国藩思考的是人们最容易犯的、会败坏品德的错误。

枕上，思凡人凉薄之德，约有三端，最易触犯：

闻人有恶德败行，听之娓娓不倦，妒功而忌名，幸灾而乐祸，此凉德之一端也；

人受命于天，臣受命于君，子受命于父，而或不能受命，居卑思尊，日夜自谋置其身于高明之地，譬诸金跃冶而以莫邪、干将自命，此凉德之二端也；

胸苞清浊、口不臧否者，圣哲之用心也，强分黑白、遇事激扬者，文士轻薄之习、优伶风切之态也，而吾辈不察而效之，动辄区别善恶、品第高下，使优者未必加劝，而劣者无以自处，此凉德之三端也。

第一，妒忌别人，听到别人遭遇不好，便幸灾乐祸；

曾国藩留有《不忮不求诗两首》，其中《不忮诗》如下：

善莫大于恕，德莫凶于妒。妒者妾妇行，琐琐奚比数。已拙忌人能，己塞忌人遇。

已若无事功，忌人得成务。已若无党援，忌人得多助，势位苟相敌，畏逼又相恶。

已无好闻望，忌入文名著。已无贤子孙，忌人后嗣裕。争名日夜奔，争利东西骛。

但期一身荣，不惜他人污。闻灾或欣幸，闻祸或悦豫。问渠何以然，不自知其故。

尔室神来格，高明鬼所顾。天道常好还，嫉人还自误。幽明丛诟忌，乖气相回互。

重者灾汝躬，轻亦减汝祚。我今告后生，悚然大觉悟。终身让人道，曾不失寸步。

终身祝人善，曾不损尺布。消除嫉妒心，普天零甘露。家家获吉祥，我亦无恐怖。

第二，人生成就，半由人力、半由天命，却常有人逆势而为、不安命；

这里的命，是宇宙的某一法则，人事、物理、历史的命运，时间空间加起来，形成一股力量的时候，人对它没有办法转变，这就是命。人往高处走，无可厚非。曾国藩在这里批评的是普遍存在的浮躁竞进之心态：不切实际地去幻想、不择手段地去获取。王闿运曾经建议曾国藩拥湘军而自立，以开创曾氏王朝，或许就是因为曾国藩对于“不安命”的厌恶，才会断然拒绝了王闿运的提议。

第三，圣人的做法是“是非了然于心而一毫不露”，反之则是好议论、动不动就点评别人的优劣高下，非要强分黑白、遇事很愤青。

辨别是非、激浊扬清，从来都是人类社会需要的。关键在于存心是否正、尺度是否恰当。曾国藩曾说过“近来书生侈口谈兵，动辄克城若干，拓地若干，此大言也。又好攻人之短，轻诋古贤，苛责时彦，此大言也。好谈兵事者，其阅历必浅；好攻人之短者，其自修必梳。” 看到这段，我真的是眼前浮现惟妙惟肖的人像呀，还没用心领会，并随便质疑老师的教诲、同学的作业，屡见不鲜！又如，有刚毕业入职华为几个月的员工为任正非上万言书谈华为的战略该往哪里走，任正非回复说建议为该员工做精神检查，若有病建议送医，若无病建议开除。妄加议论，自古至今，都是大忌。对他人提出批评，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仅凭直觉就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另一种是经过反省，确认自己有可能正确。后一种方式不太会带来曾国藩所说的那种破坏性结果——让被批评者（劣者）无以自处。

妒忌、浮躁、好议论，要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