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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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的街道上住着一对疯子父子，他们倒不是那种真的发起疯起来会拿着砖头追打路人那种，只是我们那里都管这种智力有些问题的流浪汉叫疯子。父子俩虽然有些傻傻的，但总是笑笑的很和善的样子。听人说，老疯子以前是有个老婆的，但生下小疯子之后就跑了,所幸老疯子还算是个尽职的父亲，翻遍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垃圾桶，把小疯子拉扯长大。街面上有些铺子的老板看他们可怜，也常常拿出些剩饭剩菜来接济，作为回报老疯子便帮他们把店门口的垃圾捡拾干净。长此以往，疯子跟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街道上也总是干干净净的。后来政府干脆招了老疯子作为小镇上唯一的清洁工，给配了一把扫帚和一辆手推垃圾车就正式上岗了。

于是大家就很习惯每天天麻麻亮时从街上传来的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和破烂瓶子拖在地上叮铃咣啷的声音，都知道是疯子起来干活了。到了7点多的时候，疯子已经打扫完了所有的街巷，街上的店也陆陆续续的开门，他带着小疯子等在小吃店的门口，小疯子手里拎着绳子串起来的今天早上捡的破烂，眼巴巴的望着店主包好刚出笼热气腾腾的馒头，递到他和爹的手里。在他的眼里，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一天的开始了。

可这样的好日子中难免也会生出意外，夏天的时候，一连几天的大雨让河里的水涨了起来，漫过了木头桥的桥面，老疯子过桥的时候，一不留神踩了个空，掉进河里，河水流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裹了进去，跟着河里的草木泥沙一起被冲走。此时岸上有个眼尖的妇女看到，赶忙卸下挂着两个菜篮的扁担，伸到河里去拉老疯子，老疯子也及时抓住了扁担往上爬，可在快要爬上岸的时候，妇女突然大叫一声，松手放了扁担，捂了眼睛，因为这时的老疯子的裤子早被大水冲的不知哪去了。就为这么个原因，老疯子又被抛回水里。好在他命大，被冲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抱住了一颗长在河边的树，慢慢爬回岸上。

兴许是因为在河里泡了太久，又受了惊吓，老疯子回家就破天荒的病倒了，每天早上打扫卫生的变成了小疯子一个人，有人问他：“你爹呢？”小疯子回答：“咳嗽，躺着起不来。”大家知道老疯子是病了，药店老板给小疯子些便宜的感冒药，嘱咐他带回家给他爹吃，治病。小疯子嘿嘿笑着收下，卖力的把药店门口打扫的格外干净。没两天，老疯子病好，大家就又能在街道上看到这一老一少的身影了。

转眼年关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老疯子领了饭菜和火炭，用他的垃圾车拉回了家，今年他们也能过个暖和的热气腾腾的年。三十晚上看完烟花，两个人早早睡下了，大年初一的早上，小疯子醒了之后兴冲冲的跑到他爹面前，说他昨晚梦见他娘回来找他们，要和他们好好过日子。老疯子也说他昨天做了的梦，梦里他许久未见的老婆回家来，给他们蒸了笼香喷喷的包子，一家人围着炉火吃。此时的父子俩简直不能更高兴，就好像这个巧合的梦已经实现了一般，从这以后，老疯子便日日领着小疯子到桥头的车站去等人。一等好几天都等不到，他也不急，仍旧带着满脸幸福的红光，努力在每辆班车上下来的人中找寻着。偶尔有街上认识的人问老疯子今天接到他老婆了没，他总说她明天就回来，眼里总是亮着希望，因为他相信孩子他娘是不会在梦里骗他们的。

可等到春天快来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人，疯子也不再去等。直到有一天人们突然想起来，似乎是有几日没有见到那父子俩了，去家里找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父子已经静静死去很久了，死于煤气中毒。屋里的火塘早已灭了，桌上的废酒瓶里插着前几日小疯子采回来的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