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深圳市金宁电子商务有限公司CEO杨宁
他,是真正的外贸B2C大鳄,2008-2009年,十来人的公司上亿元的销售额。
他,是外表张扬、头脑冷静的生意人,在浮躁的电商环境中决定放慢步子,稳扎稳打。
他,擅长商业战略分析、移动通讯及数码技术趋势分析及产品运营,但,只在圈中口头分析。微博中表达的永远是对国家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关心和思考。
他,就是Ipmart外贸B2C平台联合创始人--杨宁。
杨宁是个标新立异,个性十足的人。每次见他,他都打扮得很潮,服饰中包含有很多时尚元素--骷髅头、破洞牛仔裤,甚至粉红色的长裤。可当你以为这样的时髦哥会跟你大谈服装流行趋势时,他却一本正经、慢条斯理地开始进行经济和市场的分析。
这也难怪,人家毕竟是广东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嘛。何况在制造、外贸和电商行业有近十年的实操经验,当然在商言商啦。他的普通话很“老广”,因而跟他交谈会很有喜感。
开工厂→做外贸
与大多数外贸B2C玩家不同,杨宁有自己的工厂,生产比较偏门的产品,包括手机方面的仪器、数据线,也做手机外壳,但他谦虚地说手机外壳没有人家专业厂商做得好。手机数据线目前仍是主要产品。多年来,这类产品占了他公司总利润的一半,另一半利润来自3C数码产品贸易。
“我跟其他电商很不一样,从一开始走的路就不一样。先是自己有产品要卖,而后发现顾客的需求是综合的,所以才开始搭建B2C平台,而现在的电商都是先建一个平台,然后再去找产品卖。”
杨宁没有在第三方营销平台上挖掘客户,而是自建论坛iPmart Forum,以产品为导向,谈论与手机通讯以及数据线相关的技术问题。这个论坛最初是解决客户技术问题的地方,慢慢变成了推广平台,而且客户的粘度很高,有很多骨灰级的粉丝。
其它推广平台,包括谷歌,杨宁说也一直在投广告,但不会像某些大公司那样投很多钱。他倾向于走稳妥路线,会根据形势变化,做出策略调整。他在Ebay和亚马逊上也卖一些仪器产品,但发现这类产品并不适合在上面卖。
“大客户既然都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了,上去买东西的都是些小客户,我们再做这些推广就没什么意思了。再说一个公司的资本资源、人力资源还有时间资源等都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都做得最好。有老客户撑着,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证价钱尽可能不要比对手高出太多,总体上讲,我们的价钱是要比同行的高一些。”
杨宁曾经尝试过拓展非3C的产品线,但失败了。2008年,他试过做成人用品和服装,当时他认为卖服装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电商所走的路都是品类扩张,什么好卖就卖什么。广州那么多服装批发市场,服装一定好卖。结果呢,服装是卖出去了不少,但销量很受限制,因为他原有的客户群是电子产品小批发商,又做电子又做服装是不太可能的。
“从第一代的苹果手机到现在最新的4S,五年过去了,我相信第一代产品还是有人在用,配套的部件也还是卖得出去。可是服装不一样,一年四季,换季很快。今年的新款到明年就可能变成垃圾了。再说电商平台面对的是全球客户,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的品位和身材尺寸都很不一样。我们做数码出身的,一下子怎么可能懂那么多东西呢?”
杨宁认清服装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之后,赶紧知难而退了
舒服→不舒服
杨宁能将外贸电子商务做得风生水起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还得感谢中国加入了WTO。
这是中国参与了全球化产业分工的结果。
他2003年开始做电商的时候,国内几乎没多少竞争者,那时候什么都能卖,什么都短缺。用他的话说,2008年12月之前对电商从业者来说是个很舒服的年代,那时候产品不会卖那么便宜,几乎不管卖什么利润都很好。
而在过去这三、四年中,整个大环境都改变了。外因有2008年发自美国的金融危机,内因有国内大量的新入行者,特别是手里有大把钱不知该往哪里投的“风投”们。现在的状况,大家都看到了,拼规模、管理、人才、资本……,结果,都变红海了。
今年,情况更糟了。杨宁说从同行和物流公司那里得到的信息,外贸B2C行业的销售额总体下降近两成,他自己公司也差不多是这个比例。欧美经济不行,总体外部需求减弱,大大小小的出口自然受影响。据说,五、六月份,连业内老大已经在香港上市的某公司的销售额也下降了。他认为做得好不好是公司的内部问题,但外部的大环境是不可控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成长中的中小公司因某方面比较突出或者成本控制得好、管理做得好、营销做得好、产品对路,等等,有可能增长,但在整体上改变不了今年总体比去年差的结果。
他举例证明说,前段时间世界三大物流公司中的一家,有个老总级人物到他公司访问,透露说有很多外贸电商公司,包括过去每月物流费用达20-30万的,说倒就倒了,留下很多烂帐。他访问杨宁的公司竟然是探明虚实的,担心这么多年的老客户会不会也有什么问题。杨宁说,这种情况过去从来没有过,是很强烈的信号,说明物流公司也有压力,风声鹤唳了。
价格战→赢利
具体到某个公司的营收、利润减少有很多原因,但在电商这个行业,大家利润减少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价格战。
电商大部分都是贸易公司,都不会自己生产产品,大家都采取代理和经销的方式在做,价格战无可避免。同样,从产品的利润趋势来看,价格也会不断下降的,每个产品都会如此,这是经济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杨宁开玩笑说,电商其实很辛苦的,揣着卖白粉的心,卖出去却是白菜价。
他认为做公司其实成本风险很大,如果大家都以低价格去做,就会不赚钱。杨宁说他做了这么久的公司,成本一直都很高。
比如做海外市场,还会碰到客户退货。当然,要看具体情况,算一算价值,价钱高的要退回来,便宜的就送给客户了。“10美金、20美金的货根本没法退回来,运费都差不多200块了,退回来干吗?送给客户直接拿去玩得了。我们的10块钱中有3块钱是用于做售后服务的,只要不是太过无理的要求,我们都会答应。”
他自己不主张以低价格销售产品,但接受市场上的价格战,认为市场竞争就是这样。他也有很多客户被抢走,甚至有的产品线还被人家干掉了。“我的生意都是被DX这种模式蚕食掉的,我们这么多年,运费、手续费、产品都赚客户的钱,而他们啥都免费,最后我的客户就慢慢流逝了。其实物美价廉是商业的终极方向,顾客流失,说明我们要调整”。
杨宁一直没拿VC的钱。“拿VC的钱要想清楚拿来干嘛,你自己很赚钱,拿了VC的钱,意味着要把钱分给人家。作为正常的以逐利为目的的生意人来说这是不明智的,很搞笑的。如果我不赚钱,我去拿VC的钱,心里又过不去,自己先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说拿VC的钱快速做大公司其实是有机会的,2007和2008年就有人向他推荐过。但他没接受是跟自己的性格有关。什么事都有取舍,公司做大了当然有成就感,但他不想受制于人,不希望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生意人→企业家?
对于做生意人还是做企业家这个问题,杨宁选择了“自由人”这个非选项。
他说:“生意人的本质就是赚钱,当然,做生意有正道和非正道之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没赚钱的肯定不是生意人!企业家是能创出自己的长久品牌,能创造出更大价值的人。生意人变化很快,哪里赚钱去哪里,而企业家应该是有使命感、有愿景、有终极追求的人。我现在是生意人,不敢做企业家,只定位做‘自由人’,追求全方位的自由。”
说到自由,杨宁承认中国这几年在一定程度上让人民有了一些自由。但在目前的环境下,他没有信心做企业家,因为知道很难做成功。但他很欣赏也很尊敬那些知难而上的中国企业家们,他们的确做得很成功。他认为每个人的志趣、追求,甚至承受力都不一样,自己要成为真正企业家的动力不是很足。
“我有地球公民的意识,比较认同一些普世价值观,绝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
这个追求自由的“地球公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被人管,小学二年级因为被父母管教,竟然离家出走,徒步六七个小时投靠远房亲戚,第二天才被送回家。“我老爸从此不敢打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看来,这样也不好,因为自己太调皮,后来也走了很多弯路。”他认为无论打工还是当老板都是自己的自由选择,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老板是最终拍板人,这跟你头上有个人替你拍板确实还是有点区别。
杨宁反省自己做公司这么多年,在多个地方设点,却没有把公司做得特别大,这跟自己追求自由的心态有关,人多了,不想管。他宁愿做‘轻公司’,人少,有效率,希望做事是‘四两拨千斤’。
他平常很关注政治、经济等大层面上的东西,喜欢聊天、吹牛、运动、交友。“商业和经济的根基还是社会制度的问题,其实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我憋不住喜欢说出来,有些人很成熟,憋住不说而已。我不想做沉默的大多数。”因为言辞犀利,他的微博曾被人攻击过,半小时内有100多人骂他。不过他承认自己有错误,没有核实新闻就乱转,信息不真,数据有错漏、虚假,有责任,所以人家骂了也就骂了,但他的发言中并没有太多中伤成分。
现在→未来
多年以来,杨宁一直坚持以3C数码产品为核心的原则,因为他们的数码产品已经做开了,不可能不做而转到其它品类上。他认为这两年除了婚纱是引人瞩目的新品类以外,到现在还没看到有哪个品类是很受电商和VC追捧的。
他说自己的公司在今明年不太可能拓展新的产品线,要平稳发展,因为从总体上判断,现在不适于大规模投资,投资做其它生意还差不多,所以宁愿保守一点。
在电商的发展过程中,大而全和小而精这两种商业模式都有做得好,做得不好的。而杨宁觉得大而全是最难做的,他要做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模式。
“我们有很多品类,但比我们的品类多得多的公司一大把。说垂直吧,我们也不是很垂直,有些品类很直,有些不直。电商在目前这个发展阶段基本都处于这么个状态。从长远来看,模式应该会走两个极端,两头粗,中间细。
“有没有发现现在深圳的天空很蓝,月亮很亮?”杨宁问。他分析说这是深圳不搞世界工厂的一个信号,很多工厂主动或被动迁出去了,空气好很多了。他认为这是好事,要不然大家赚的钱还不够买药吃的。深圳转型,发展金融服务业,其实更好。”
“其实钱少点、穷点没关系,起码空气要好点,人活得久点、健康点。这个世界上强人很多,但别人的成功模式不可复制,所以,做好你自己,做个开心人就好了。”
编者按:最后这几句话说得挺有水平的,不知道是否“富人不知穷滋味”,借以安慰穷人呢?还是从穷人变富人后的反思呢?无论如何,安贫乐富应该是一种正确的人生态度。无论做传统贸易,做电子商务,喧嚣过后,人最终要归于宁静。做电商,有快乐的心境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