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春
江湖,是什么?
是鱼龙混杂,是海阔天空,还是快意恩仇?
若为涸辙之鲋,不如相忘江湖。
【一】
当品尝过血与泪,煎熬于爱和恨,我和顾遗世,再也回不去年少时的天真与快乐。
我怀着顾遗世的孩子,行走于万人包围中,右手持的剑已经饱饮鲜血,可是我知道,还远远不够。那些包围我的人战战兢兢地拿刀剑指着我,却谁也不敢当先做个出头鸟。我神情有些恍惚,在这种时候是很危险的,我明白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们也知道,所以他们也在等,等我这个女魔头自己倒下,然后他们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将我杀死,拿我的尸体去邀功请赏。
我杀红了眼,浑身都是血,不管怎么样,都要拼尽最后一口气,要我死的人,我也不会叫他好过。
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许是对方也被这烈日弄得心焦,再难等待,不知是谁一声令下,终于有几个不怕死的冲了出来,我咬紧牙关,提起宝剑,马上又陷入激战。几个回合下来,我握剑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一个不注意,一个人趁机砍伤我的腰,我惨呼一声倒在地上,马上就有一群人挥刀向我砍来。我用手紧紧护住肚子,心里升起一片凉意。我在地上翻滚,还是躲不开那些密密麻麻的刀剑,我觉得身上无处不疼,当我昏迷前一刻,我看到一把剑直刺我的面门,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遗世,我为何要怀你的孩子!”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又被困在凌云顶上。孤寂如万虫噬咬我的灵魂,我站在山巅奋力呼喊,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四周安静得如同死地。
场景一转我又置身于尸山血海中,我的父亲母亲、师兄师弟,全都如撕裂的破布般倒在地上,死不瞑目,惨不忍睹。我惊恐地抱住头嘶声大吼,吼着吼着,两眼中就留下一道血泪,紧接着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置身于漆黑之中,周身是阴冷的风和鬼叫声。我受不了折磨想要拔剑自刎时,却又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喊我“娘亲”,我心里一惊,便从噩梦中醒来。
顾遗世就坐在床头,浑身染血,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握着我的手。我顾不得他,下意识先去抚摸我的肚子,却感觉肚子一阵剧痛,举起手一看,满手的血渍,我的心霎时冰凉。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顾遗世,只见他哆嗦着嘴唇,半晌才说出一句话:“阿涵,我对不起你!”我的心沉到谷底,奋力甩开他的手不再看他,两行清泪决堤而出。
顾遗世的手下急急地进来禀报,五大门派的追兵将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转过血泪交织的脸看向顾遗世,缓缓道:“顾遗世,你我已两不相欠,此番若得脱,你我便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吧。”
【二】
遇见顾遗世开始,我就一路坎坷不断。我终于不得不相信,人世间是有报应的,有些人,注定要饮尽苦酒,痛断肝肠,才能还了前世的业障。
十二岁时,我偷跑下山玩耍,在半山腰的小路上遇见了顾遗世。我拔出随身小弯刀气势凌人地质问他为何偷上山来,凌云山风景秀丽,半大小子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是来登山赏花的。这个武林第一大派明光派的继承人从此就爱跟在我这个刁蛮的小丫头身后,捉弄我,与我绊嘴。我真是不胜其烦,每每想要禀告父亲将之抓起来,但在看到他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又觉得少了他生活会少了很多乐趣。就这样,我和顾遗世一同打闹了四年,也没有被双方的大人发现。当时的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重要。
十六岁时,顾遗世那个讨厌鬼,非要拉我去他们这些名门正派的武林大会,害我一技痒便换作男装上台打了个痛快,最后好巧不巧被人认了出来。若不是那些人大惊小怪,喊打喊杀,我也不会跟他们起了冲突,让他们的武林大会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这些道貌岸然之人平日里自诩正义,却连我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弱女子都容不下,还公然跑到我天凌派叫嚣,害得父亲大怒,将我禁足于凌云顶,半年不得下山。门中弟子每隔半月上山为我送一次粮食菜蔬,其余时间便只剩一只大黄狗与我做伴,伴我在此绝顶之上静思己过。
禁足时光百无聊赖,高兴时我就练练石壁上刻着的本门武功秘籍,闲暇时我就修剪修剪长于山顶的名贵茶树,几月下来,不仅武功大增,性子也沉稳了不少。我深深怀疑,我父亲是不是联合五大门派给我设了个圈套,诱我乖乖来此修身养性。平日里求我来我也不会来,但谁让我现下理亏呢,还是先老老实实待着吧。
幸而还有顾遗世,与我飞鸽传书,解解烦闷。换作以往,我都懒得搭理他,可谁叫我现在太过无聊呢。这个顾遗世,在他人眼中,什么天资过人、少年俊杰、风华无双之类的,但在我眼里,他除了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内里简直坏透了,仗着他武功比我高老是欺负我,比如带着我飞檐走壁,骗我吃很苦的果子,拿假蛇来吓我等等把戏。
【三】
父亲向来疼我,这次舍得把我拘起来想来也是气在头上。可是,当我再一次确认厨房里已经空空如也时,我难免怀疑起了父亲可能忘了我这个女儿了。说好半月送一次补给,可是这都快二十天了。我郁闷地坐在山顶的石头上看着层林密布的山腰,好吧,什么也看不见。我扯起嗓子吼了几声,除了我自己的回音却只惊起几只乌鸦。唉,才半个多月,这些人居然就忘了他们天凌派的小公主,连顾遗世都好久没给我传信了。我闷闷地踢着石子,默默打定了主意,靠人不如靠己,我要自己爬下山顶。
我费尽心力,狼狈地爬下山顶,却不知等待我的是何等的人间炼狱。
我走在通往主殿的石径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路面上一道道浓淡相间的血迹,震惊疑惑之时,我顺着血迹看到了永生缠绕我的噩梦。路旁的树林间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死状惨烈,我迈开灌了铅的双腿战栗着走近一看,竟算是穿着天凌派服饰的弟子。我不敢置信地连连后退,终于忍不住双手抱头惨叫出声。我的脑海一片混沌,几欲昏倒,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最后一丝理智支撑我,去找父亲,去找母亲,去找师兄们!
我飞奔在死人堆里,怀着巨大的恐惧到处寻找,我祈求上苍,保佑我的亲人们平安,直到我在主殿后面的花园里看到我父母亲的墓。简陋的土堆上插着破旧的木牌,木牌上用鲜红的血写着我父母的名字。我如遭雷击,瘫倒在地上。我盯着两个未干的土堆,久久不能说话。这一定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我们天凌派可是江湖第一毒门,我爹爹可是人称无敌鬼手的凌大门主,怎么会,怎么会无声无息地被人灭了门。所以,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不敢想像的事。我哭嚎着爬向坟墓,跪在地上用双手一点一点地挖开泥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原来人被逼急了,真的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我生生从坟墓里挖出了父母的尸体,待看清楚眉眼,我觉得七窍震惶,牙关打颤,恨不能立时死去,不用再承受这非人的磨难。我仰天痛哭,直哭到双目流血,悲痛过度而昏厥。
我恨,到底是谁,跟天凌派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灭全派上下三百七十余人。我怕,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凶手,为亲人报仇。若是就这样死了,便也不用再承受这一切了。
【四】
我在一个边陲小镇醒来,看着周遭陌生但友好的环境,我再次潸然泪下,当你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时,突然发现有人救了你,你会突然觉得,这人世间,或许还有值得留恋的事物。
循着一阵熟悉的箫声,在后院,我看到一个倚坐在回廊边的背影,就一眼,我就认出这是顾遗世,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我走过去坐到顾遗世身边,静静地听他吹箫,一幕幕往事在脑中闪现,心乱如麻。顾遗世早就发觉我的到来,但吹完一曲,也和我一样,只是沉默地坐着。我们本该有许多话要讲,有许多问题要问,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世事最是残忍,能让无忧无虑的少年在刹那间尝尽风霜炎凉。
我抬头看到天边的落日,在辽阔的塞外显得尤其壮美。我泪流满面,却强笑着说:“这夕阳,跟凌云顶上的一样美!”顾遗世转头看向我,眉目间深藏隐痛:“阿涵,你受苦了!”
我想问他,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全家,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要带我来这边陲小镇,一出口,却问成了:“顾遗世,你会不会离开我?”我到底是个软弱的人。
顾遗世急急地想要开口,我却自嘲着继续道:“你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拂衣公子,是武林盟主的公子,怎么陪得了我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女。”
顾遗世眼神黯了黯,没有再说什么。他扶住我:“外面冷,我扶你进去歇着吧。”我反手抓住顾遗世的双臂,恳求地问道:“顾遗世,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我天凌派满门?我求求你,告诉我!”顾遗世不忍心地别开眼,哑着嗓子缓缓道:“我,不知。”我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抓着他的手缓缓滑落。我甩开顾遗世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地回了屋。我精神恍惚,丝毫没有注意到顾遗世在屋外咳得惊天动地。
顾遗世陪我住了大半个月,我的身体在慢慢的恢复,我觉得是时候回中原去报仇雪恨了。我觉得顾遗世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每每都能看到他一个人沉默地坐着,明明遭受苦难的是我,但他,仿佛也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我问他,他又不肯说。一日,我打点好行装,告诉他我要离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安排车马。我行,他便行,我停,他也停。我明白他是不放心我,但他陪得了我一时,也陪不了我一世,更何况,我是要去报仇。走到了河南地界,我对他说:“顾遗世,河南有天凌派一个分坛,我会想办法跟他们联系上的,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以前,我总是跟你吵,到头来,只有你愿意陪着我,谢谢你,我可能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只能遥祝你得遇佳人,一世安好 !”我调转马头欲走,顾遗世喊住了我,凝视着我的眼眸夹杂着复杂隐忍的情绪,他走到我身边,抚了抚马鬃,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给我,温柔地说:“阿涵,这是回元丹,留给你防身。此去前途未卜,自己当心点。”我点点头,道了句珍重,便疾驰而去。顾遗世久久立在风尘中不肯离去,他喃喃道:“阿涵,对不起!”
【五】
顾遗世深深知道,下次再见,两人就不再是朋友,而是仇人。所以,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引颈就戮。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全了她的心愿。
天凌派被灭,天凌派重宝凌风剪引起武林各派争夺,武林早已不复当时平静。天凌派在河南的分坛早已被屠戮焚毁,我在绝望之时却碰到了身受重伤却躲在密室中不肯离去的天凌右护法莫穿林,本以为是绝处逢生,却得知令我心神俱碎的灭门真相。武林各派觊觎我天凌派暗器凌风剪已久,各派联盟将天凌派灭门,抢夺凌风剪,盟主赫然是明光派门主顾宇。莫护法拿出明光派等遗留的武器,铁证如山,我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我该怎么办!顾遗世,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那你陪我的这几个月又算什么?同情?赎罪?不,我不需要!我,也不会感恩!
我要报仇,当我决定活下来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不管这条路有多难,只要我不死,我就要走下去。按照莫师叔的遗言,我拿着地图前往蜀地寻找深藏大山的天凌派宝藏,凌风剪失踪了,只有靠这些宝藏我才能东山再起。我也不知道,当我在蜀山一遍又一遍地寻找时,顾遗世面对的是什么。他这个人,那么逞强,我早该想到的。
蜀山寻宝只是顾遗世的圈套,天凌派根本没有什么宝藏,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支开我。当我明白过来转而去寻顾遗世报仇时,他恰好和他的兄弟们斗得不可开交。我只当他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却不知彼时的他已是四面楚歌。既然我要报仇,何不直接从他这个天凌派的继承人下手。夜里,我偷偷潜入他的屋子,他警觉性很高,惊醒之下见是我,高兴地不知所措。我对他满腔恨意,完全将他的喜悦当成了虚情假意,我一剑刺过去,他竟生生受了我一剑。惊惶之下,我后退一步,直接将剑拔了出来。顾遗世一下子就吐血了,他的胸口多了个血洞,鲜血汩汩地往外冒。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顾遗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
顾遗世的手下冲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一个手下急切地冲到他身边替他包扎伤口,我认得那个人,他是顾遗世的心腹,叫做顾锋的。顾遗世捂着胸口忍痛道:“我无事,别伤她。”
刺伤了顾遗世,我竟毫无复仇的快感,我睁着血红的双眼,告诉他:“顾遗世,这是你欠我的!”顾遗世虚弱地一笑:“阿涵,谢谢你不杀我!”我死死地盯着他:“顾遗世,你救过我,我杀不得你,但是,天凌派的仇,我一定会报!”顾遗世再笑:“我等你!”我垂下手中的剑,仰天大笑,笑到痛哭流涕。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顾遗世疯了。
【六】
当我准备去跟顾宇报仇时,我才得知,顾宇两个月前被他二儿子顾如一毒杀了。在冷笑顾宇死有余辜之后,我却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抉择,是将天凌派上下屠戮一遍,还是逐一去找其他几个门派复仇?天凌派的弟子何其无辜,但其他门派的普通弟子同样也是无辜,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愿枉开杀戒,不想变成跟那些杀人恶魔一样的德行。父母亲死后的一年里,我心里被复仇的念头充斥,骤然之间觉得身心俱疲。我坐在破旧的寺庙门槛上,望着外面遥深的夜色,又想起重伤的顾遗世,觉得世界之大,就剩我孑然一身,顿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这一年来,我不知流了多少泪,本以为眼泪都该流干了,却原来还是如此不争气。
我以为我和顾遗世的缘分应该到此为止了,谁知却在去往和明光派结盟的疾风派的路上遭遇了顾遗世亲弟弟的伏击。天凌派留下来的人手很少,我复仇的策略只能是暗中刺杀,像这样有预谋的伏击,我觉得我是凶多吉少了。到了这样的时刻,我反而一点也不紧张,我恶狠狠地盯着顾如一,即便是要死,我也要拉这个恶人垫背。
顾如一与顾遗世一母同胞,品性却天差地别,或许是长期处在兄长的盛名之下,扭曲了心性,顾遗世光风霁月,而他弟弟却阴险狡诈,心术不正。顾如一狞笑着走出来,一双贼眼不怀好意地将我审视了一遍,对我说道:“凌意涵,你命还真大啊,也是,这么漂亮的女子也确实值得我那痴情的兄长以命相护,不过今天落到我手里,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凌风剪交出来,小爷我心情好了或许可以饶你一命,毕竟,小爷我也是怜香惜玉的。”顾如一和身边的手下都见笑起来。原来,他打的是凌风剪的主意,凌风剪一直由父亲保管,现在父亲死了,我也不知道它去哪了,但看来,他们也没得到,我一定要先找回凌风剪!但是,他说顾遗世以命相护是什么意思,顾遗世瞒着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来不及细想,顾如一和他的手下已经杀了过来。我和手下奋力抵抗,最终还是不敌。我的手下全部战死,顾如一却只受了点轻伤。他们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却只剩一阵悲凉,凌意涵啊凌意涵,你这点实力还妄想报什么仇,真是可笑!
顾如一提起手中的剑,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却被飞来的石子打落了,又是顾遗世来救我了。我恨顾遗世,他三番两次救我,陷我于两难,还不如让我死在复仇的路上来的心安理得。就像这次,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知我的行程,为了救我,又拖着病体亲自赶过来,和自己的亲弟弟动手,最后伤也更加重了。这次我没有直接走,我不是没有心的人,我知道顾遗世是真的对我好,即使他的好不能抵消他的家族,他的门派犯下的错,但我也该回报点什么。所以我决定留下来照顾他到痊愈,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顾遗世伤重发热,不断说胡话,但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与我有关,我坐在他床边静静地听了一夜,纵我是铁石心肠,也再难克制心中的感动。我竟不知,顾遗世对我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竟变成了男女之爱,那我呢,我对他,又是什么感情?我发现,我竟从未好好想过这个问题。顾锋实在看不下去主人的凄惨,竟向我吐露一个更令我震惊的事实。原来,凌云山上,将我父母安葬的是他,为了救我被逐出门派的是他,为我挡下各种刺杀的是他,为了治我哭坏的眼睛前往边陲寻找神医的也是他!顾遗世啊顾遗世,我凌意涵值得你这样做吗,你这样,我要何以为报?我呆呆地望着顾遗世俊朗但苍白的面容,在他唇上印下深深地一个吻。顾遗世,遇见你之后,我生活艰难,但你又何尝不是呢,那么,如果我们并肩携手,会不会好一些呢?
【七】
我向顾遗世表白,要和他厮守一生,他大半个月如在云端,不敢置信。我和他商量,当今武林各派多是竖名门正派之旗,行偷鸡摸狗之事,这种风气必须改变,不能急功冒进,要徐徐图之。于是,我们隐姓埋名,他凭借绝世武功招兵买马,另立门派,我将毒门改为医门,治病救人,授徒传道。
当我们沉溺在生活的美好中怡然自乐时,却不知武林各派已顺蔓摸瓜,慢慢逼近,这时,我已经怀了顾遗世的孩子。
顾如一带领各路人马杀来时,顾遗世刚好不在家,我则指挥着门人在院子里晾晒药材。这一战,打的极其惨烈,敌方带了许多人马,下了血本要将我置于死地,顾遗世也留给我不少人,加之我自己收的门人,双方都损失惨重,但对方有备而来,我终究不敌,只能咬牙坚持着,期盼顾遗世能赶得及回来。
有了孩子后就有了牵挂,人也变得胆小许多,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当我浑身是血被顾遗世救下后,我对顾遗世说:“或许,我们分开才是最好的,江湖险恶,能各自安好,不成为对方的拖累才是最重要的。”
我带着仅存的门人上了凌云顶,在这远离世俗的故乡,我的心真正得到了安宁。自从天凌派全派被屠,当地衙门已经将凌云山列为禁地,百姓中盛传凌云山闹鬼,附近村庄里的人都迁走了。凌云顶峭壁千仞,易守难攻,我待在这里很安全。临走前,顾遗世将凌风剪交给了我,原来,凌风剪在他手里,这个人,还要给我多少感动。
【八】
我之所以选择离开顾遗世,是因为我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明光派作为武林巨擘,自从老帮主顾宇死后,长子顾遗世出走,二子顾如一成为新一代帮主,明光派就一日不如一日了。顾如一心胸狭窄,行事只顾私利和享乐,排除异己,鱼肉百姓,百年来积累的清名渐渐地消耗殆尽。其余各派如铁骁派,疾风派,雷钧派,金城派皆以明光派马首是瞻,稍有不从者,便迎来血洗,武林一时乌烟瘴气。明光派中一些元老实在不忍明光派没落,商议之下决定寻访顾遗世回来主持大局。
此时,顾遗世创建的涵光派已经异军突起,渐得民心。他沉吟良久,终是决定替天行道,尽一己之力让武林回到正轨。他本才华出众,韬略十足,加之人心所向,很快便扭转乾坤。顾遗世继任明光派帮主,重新号令武林,重肃江湖正气,他将涵光派设为明光派分派,揪出天凌派灭门主谋顾如一及其党羽并将其绳之以法,为天凌派正名,承认它的江湖地位并与之结盟。武林重归宁静。
几年以后,江湖中已经无人不知凌云派的医家美名,还知道,凌云顶上产一种叫“绝顶春”的好茶,此茶清香甘醇,是茶中上品,因其出自医仙凌意涵之手而愈显珍贵。
顾遗世坐在凌云顶弥漫药香的凌云阁内,一脸陶醉地品着绝顶春,品完几口,才温柔地跟对面的女子说道:“阿涵,我很想你!”凌意涵青丝半绾,因着常年悬壶济世,性子愈发沉静,眉目愈发柔和,她浅笑着为顾遗世添了茶水,然后望向窗外,只见她们的孩子在嬉笑着玩耍,身后是漫山的桃花和嫩绿的春茶。花开只为苍生笑,烹茶还缘故人来,好一幅绝顶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