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寒门状元引发的围观

1月29日晚,咪蒙旗下微信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推送了一篇名为《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的文章,在朋友圈刷屏。

但随即,该文被质疑是“造假杜撰”,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围观群众们找到许多破绽,引发众多自媒体和主流媒体的讨伐。

新京报直言,“寒门状元之死”是毒鸡汤,人民日报说,“寒门状元之死”放大焦虑,每个人都可以从民族复兴、国家发展、社会进步当中分得属于自己的那一杯羹。

虽然很少刷朋友圈,但我也看到有朋友转发这篇文章。但我没点开看,一看题目,无非就是又一篇卖惨的文章,就像曾经刷屏的拐弯抹角讽刺主家的育儿嫂的文章一样,我不需要它们给我励志,也不需要它们给我疗伤。

《上海观察》甚至专门找出自己曾经写过的一篇10万加的文章《寒门青年博士之死》,让大家关注寒门。

虽然网友从文章中找出很多破绽,但我相信故事本身并不完全是瞎编的,这种现象是存在的。从寒门状元到寒门博士,只要是没混好,搬砖了或者是卖猪肉了,都能引起人们心理上巨大的反差,十万加自然不在话下。

但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呢?

这让我想起几个月前狂人穆里尼奥被曼联解雇的新闻刷屏成为头条热门时,台湾著名篮球解说朱彦硕发文质问,“穆里尼奧下课,为何你们都那么高兴?”

他的这个提问,也得到了著名足球解说黄健翔的回复,“看到别人倒霉,特别是知名成功人士倒霉,仿佛自己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都不疼了似的。作用类似于吗啡。”

在心理学上,这种狂欢可以解释为“失败者愤怒”,这种心理源于对自己失败的境遇感受到的自卑与恐慌,但由于人总是能够无条件的原谅自己,在自我心理的调节下,从一开始就跳出了自我的检讨,而转嫁到他人。

所以越是公众眼里的成功者,不管是马云还是马化腾、刘强东还是张一鸣,状元还是博士,他们倒霉的新闻都会刷屏。

看着他们起高楼,看着他们宴宾客,只有羡慕嫉妒恨,唯有看到他们楼塌了,才觉得自己只要凑合活着其实就挺好。

在这一过程中,人们也就不在乎,自己是被咪蒙的毒鸡汤迷了还是蒙了,这碗鸡汤要比人民日报、新闻联播更贴近生活。

而状元文章反转之后,铺天盖地的对于咪蒙团队的讨伐,这也可以用失败者愤怒来解释。

为什么你们动不动就十万加,我们的文章动不动就百八十?就是因为你们的鸡汤有毒,就是因为你们放大了焦虑,这样的事情我们干不出来,也不必感到自卑和恐慌。

看到她倒霉了,心里才能产生优越感和存在感。

昨天上海体育台的主持人说,看亚洲杯,中国球迷要受两次打击,一次是中国队耻辱的失败,一次是日本队高调的胜利。这一次,连失败者的愤怒都没法满足。

在统计学上,去年高考的时候曾经给大家普及了一个重要概念,就是幸存者偏差(Survivorship bias),指的是只能看到经过某种筛选而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意识到筛选的过程,因此忽略了被筛选掉的关键信息。

这个概念来源于在二战期间,人们发现幸存的轰炸机中,机翼中弹的数量很多,而机身中弹的却很少。因此人们认为应该加固飞机的机翼。其实不然,就是因为机翼中弹多还能飞回来,所以机翼中弹并没有影响飞机返航;而机身中弹的少则说明了子弹打中机身对飞机的影响更大,导致飞机不能返航。

正如经过枪击案而活下来的人当中,手部和腿部中弹的居多,而击中头部和心脏的少之又少,这不是说明手部和腿部容易中弹,而是说明人的头部和心脏中弹对死亡率的影响更大。

而人们热衷于看到成功者倒霉、高学历者混不好,也是由于这种幸存者偏差,让人们感到他们倒霉是因为太成功,混不好是因为学历太高,读那么多书其实没什么用。

这里看不到他们对自己的反思,也看不到他们对别人努力的承认,面对别人的成功,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堤高于岸、浪必摧之

从围观寒门状元之死,到群起审判咪蒙的毒鸡汤,鲁迅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就描写过了。《药》里围观处决革命党的情景,后来又出现在《阿Q正传》里,只不过这一次围观的是枪毙阿Q,而且很不让人“满足”。

这些无聊的围观群众,被鲁迅称为“看客”。作为“看客”,既满足了失败者的愤怒,原谅自己的无能并转移自己的自卑,又满足了幸存者偏差,每天刷抖音、看直播看的心安理得。

然后当听到有人说,围观也是一种改变世界的力量的时候,虎躯一震,瞬间腰杆就更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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