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屠杀毁了他的童年,他用病态黑暗的作品来回报这一切

酱哥前阵子在逛知乎的时候看到一个有趣的问题:

为什么很多艺术作品中常会出现恶心的,让人不舒服的意象?

艺术不止是审美的,也是审丑的。在漫长的人类文明里,“艺术”这个概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功用都是在与“教化”;而当代艺术,在后现代的解构主义背景里,我认为其主要功用是在于“反思”

——知乎答主:了不起的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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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dzisław Beksiński本尊

前方预警:

以下内容和图片可能会引起不适,请谨慎阅读。

济斯瓦夫·贝克辛斯基(Zdzisław Beksiński,1929年2月24日-2005年2月21日,以下简称ZB),波兰知名画家、摄影师与雕刻家,擅长超现实的空想艺术

那些喜爱他的人称他为:20世纪的黑暗绘画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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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B在幼年时期,就显露了强大的艺术天分,他母亲也引导他阅读有关艺术的书籍,但这种愿景却被一颗炸弹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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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家族世代居住的老房子

1939年,德国和苏联瓜分了波兰的领土,在这种环境下,ZB完成了小学和中学的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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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幼年时的涂鸦作品

战争结束后,ZB抱着制作电影的梦想通过了毕业考试,希望进入沃兹电影学院学习导演。但在父亲的反对下,ZB进入了克拉科夫科技大学学习建筑。

毕业后——

我从工人做起,之后成为了工程师,最后成为工程监工。这段时期完全都是工地的工作,根本没进过设计师办公室。

他恨透了这样的工作方式,干了没多久就辞职了,然后开始投身艺术的创作。这段时间,他开始对摄影、雕刻和绘画产生了兴趣。

摄影是ZB创作的起源,他在大学时期就已经有过一些摄影的经验。1952-53年,他的摄影作品开始逐渐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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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Zone II, 约1960

这是ZB最有名的摄影作品之一。一个女人的脸,位于画面右侧,右眼被镜子一分为二,形成一个“独眼人”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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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约1960年,无题

他在部分作品中,喜欢将人脸做各种变形和分割,曾说人的面部对他来说有着无限的发展可能,这种创作的思维方式一直持续到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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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约1960年,无题

ZB的人脸摄影作品充满了情绪的张力,当他被人问到,你在这些脸里寻找些什么时,他说:

“我并没有在寻找什么,我一向是通过美学的观点在看他们。

与其去思考[这张脸有没有透露什么心理问题?]

我想我有兴趣的地方应该是[这张照片看来应该是怎样的?]

即使我用了这张脸,我要努力表达的是我内在的东西,而不是这个人的。”

20世纪60年代初,ZB正式停止了摄影的创作。


因为工作的烦闷,ZB在闲暇时间积累了大量素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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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1966,无题;29.3*21cm

在一次展览中,ZB的参展作品灵感主要来自20年代的德国出版的关于性变态的刊物,于是有了“丑闻者”(scandalist)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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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1966,无题;32.5*23cm

他素描中的女性,大多被画得具有侵略性,体型较大,手持各种刑具。

身边的男性大多被捆绑着,呈现出弱势的姿态。有时还会将神职人员融入到作品中,作为受虐的一方,以离经叛道的方式对宗教进行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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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1967,无题;30*21cm

“当时我对性学和心理学相当有兴趣,所以我开始接触一些德国出版的描写性爱成瘾的刊物,虽然它们是以相当粗糙的手法绘制,我仍然目眩于它们所散发的情绪信号,抛弃了所有的羞耻心,去表达那些已经在我心中扎根的东西。”

虽然ZB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艺术教育,但1964年在华沙一次展览中,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所有的参展作品全部卖出,为他带来了财务自由,从此全身心投入艺术创作。


1970年代,早期与神秘主义艺术家们切磋留下的宝贵经验,激发出了他庞大的创作能量,被ZB称为是自己的“空想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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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80;87*87cm油彩

这段时期是他创作的巅峰,也正是这个时候,ZB的幻想风景画开始出现,这个时期的作品与他早期作品风格划出了明显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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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B这个时期的作品有着强烈的影像性,想象力丰富的人似乎能从中读出故事。

例如这幅1972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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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72;122*98cm

在由下向上的视角中,巨大的石像伫立在山谷的两旁,一个渺小的人型手持火炬走过这里,尽管火光捕捉到了视觉的焦点,但画面仍然显得孤独和悲凉。

还有这幅1979年创作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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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79;73*87cm

一个披着红色斗篷,坐在一把精雕细琢的椅子上的孤独的人形,干枯的脚垂在椅子边缘,远处的天空迸发出炫目的光芒。四周环境却是残破不堪,仿佛暗示着“无论多么贵重的珍宝,面对时间的无情流逝,终究也只能面对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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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74;102*80cm

对贝克辛斯基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画“美丽的画“,讽刺的是,他在作品中对美的追求却揭露了一种令人厌恶的丑陋,他说:

我认为美丽的画的精髓可能是巴洛克时期的艺术,或是家族画像和那些挂在公寓中的风景画里,而维梅尔的作品也包括在其中……

对我来说,他人对我作品最高的赞赏就是“你的画真病态”,我对“病”极有兴趣,这里的病不是生病流鼻涕的那种,而是指19世纪的极度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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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1974,无题;68*42cm

具有黑暗题材的艺术作品,往往会激起观者恶心、焦虑、悲伤或恐惧等负面反应,但它并不是肤浅的以惊吓观者为目的,而是在满足心里欲望的同时,引发人们对自身和社会的深思为首要诉求的艺术形式。

在他的作品中,经常会看到大量的尸骨,不免让人想到二战时期几个屠杀事件:东欧的卡廷大屠杀、纳粹大屠杀、沃伦大屠杀、以及中国的南京大屠杀。特别是发生在东欧的屠杀事件,一定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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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77

但1980年代,由于厌倦,他正式结束了这一系列的创作。


1998年, ZB被电脑所拥有的可能性深深的吸引了。新兴的技术使他又重新拿起了相机,拍下了他身边的一切,这些照片成了他的“创作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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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96-97;数字作品

通过电脑,他使用拼贴的手法,把创作原料中的各种对立的元素和媒介融合在一起。比如拥有砖块质感的肉体、或是像水晶一样的建筑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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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辛斯基,无题,1996-97;数字作品

但这一时期也可以说是ZB人生中的最低谷。

1998年,他的妻子Zofia因动脉瘤去世。一年之后,1999年的圣诞夜,他的儿子Tomasz Beksiński 因抑郁症自杀身亡,更糟糕的是,第一个发现Tomasz尸体的人正是ZB本人。

他曾把梦到Tomasz的影像记录了下来:

上午七点十分左右,我在梦中见到了Tomasz。当时我刚刚离开厨房往工作室走去,Zofia(ZB的妻子)正在浴室里。忽然Tmasz出现在我面前,穿着灰色的睡袍,我感到欣喜,原来他还活着。但我突然发现,他没有五官,面部毫无特征,光滑的就像用电脑编辑过一样。

妻子和儿子都离自己而去,双重打击让他始终无法恢复过来,像是感觉到自己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2001年,ZB预立了遗嘱,指定萨诺克历史博物馆是唯一受益方,剩下的日子里他多次回到萨诺克修复家族墓园。

2005年的2月21日,就在ZB76岁生日的前三天,在自己家中被谋杀。凶手是ZB好友的儿子,而杀ZB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他不肯借钱给这孩子(简直太狗血了)。

所幸,留在工作室里所有的作品,都按照他的遗嘱被送到了萨诺克历史博物馆被永久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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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诺克历史博物馆,贝克辛斯基展厅

很多时候ZB也不知道自己的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应该如何解释这些作品,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给自己的作品命名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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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B在最后的创作生涯中,画了许多描绘人骑着马或飞机漫无目的飞行的作品。

或许他想说,不论速度有多快,我们都无法追回消逝的生命,更无法躲避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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