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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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路颖）

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没有朋友的“人”了。

老实说，说出这句话的我都已经预料到了。

啊，这个人真是狂妄自大，现在世上就是有这种人盛行，一副无病呻吟的样子。每次坐在桌边的我都能在下课时间看到那些感情好的女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她们脸上露出混合着暧昧与嘲讽的冷酷笑容，窃窃私语着。

其实没有必要啦，因为在我耳朵里，这些声音清晰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很想大声地反驳回去，可是仔细想想，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都会有我这种人，成绩勉勉强强掐在前三十名左右吧，不够突出也不够瞩目，戴着一副遮住视线的眼镜，总是穿着土气又过大的校服，却不像漫画里的女主角那样即使松松垮垮地套着蓝白套装也透出一股惹人怜爱的气息。

可是再怎么说，没有朋友这点也太过分了，连结伴欣赏那个穿篮球服的前锋都难以做到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也仔细想过我没有朋友的理由。身为少数的造梦者，我可是拥有能够窥探到他人内心的才能，跟我一起长大的明美就不像我这样狼狈，每次放学都能看到她穿着浅色的短裙，像一只小鹿一样地和很多人打招呼，然后跳进男朋友的怀抱里，笑容耀眼的让我无地自容。还好同族人不能看到彼此的心，不然的话我的阴暗心思真是无处遁形。

“麻里子真是太没用了。”

厨房里的妈妈总是这么说，然后给我端来一盘子蔬菜。

妈妈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不够可爱的原因，即使是造梦者，也相信多吃蔬菜能把肌肤变得光滑细腻。属于爸爸的筷子和碗仍然摆放在桌边，我从没有见过他，但是妈妈一直坚信着爸爸会从遥远的故乡回来。她总是带着抱歉和失落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喜欢那个眼神。

后来我发现大概正是因为能窥探到他人内心的原因吧，女孩子的心事变化快到不可思议，如果是无法听到对方在想什么的话，还可以和和气气地交流，可是我就完全失去控制地去迎合别人，不管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说起来大家大概会觉得很好吧，毕竟我的族人们都靠着这个天赋的才能在人类里混得风生水起，可是我不行。

因为缺少的爱意太多，所以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稻草一样地去抓紧朋友，凭借着读心的能力，仿佛掌控了对方的全世界，这不仅是一种才能，还是一种权力，它曾经让我沉迷其中。在升入初中之前我的身边围绕着数不尽的人，他们迷恋着我，我也无法离开他们。不光如此，到最后我甚至能从他们的心里发觉对我的恐惧，诸如什么“麻里子大概是女巫吧。”和闪躲又暧昧的眼神。

仿佛是缠绕着彼此的溺水者，下沉在深海里，下场是共同陷入淤泥中溺毙。

我厌倦了永恒的微笑，也厌倦了难以诉说的单方面交流，于是变成了现在这个独自坐在教室里也装出满不在乎的人，暴露在众人面前让我觉得尴尬，不过比起之前还是要好多啦。

好安静。

我坐在窗边向窗外看去，夏天的庭院浓绿生光，又高又远的天空上，太阳变成了深重的金红色，云雾薄薄地缭绕在它附近，似乎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一闪，可是眼花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现，天空仍然是清透如水的湛蓝，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背着书包回去了，身影斜斜映在地面上，扭曲着拉长。

好孤独。

——周三·小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