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东莞，静悄悄发大财

东莞有属于自己的标志性建筑吗？/《寻味东莞》

凭借“世界工厂”的身份，东莞积累了经济资本，实现了城市地位的跃迁。然而，当“世界工厂”的模式逐渐走进瓶颈，留给东莞的时间不多了。如何实现从“世界工厂”到“创新高地”的升级，完成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转型，是留给东莞和中国制造业的大难题。 如今谈起东莞，不少人的嘴角依然会泛起一丝暧昧的微笑。

尽管东莞早就“痛改前非”，在2014年初就开展了全方位的打击“涉黄”违法犯罪专项行动，并获得了显著的成效。

然而，六年过去，东莞依然没有完全驱赶过往的阴霾。

不过，东莞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只专注在自己的跑道上奋力奔跑。

今年5月，第一财经·新一线城市研究所发布了《2020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当新一线城市的新晋成员合肥、佛山欢天喜地地大肆宣扬的时候，东莞静悄悄地在排行榜上稳步前进。

在新一线城市的名单中，有蝉联榜首6年的成都、坐拥阿里巴巴的杭州、新晋网红城市重庆、充满历史底蕴的西安，鲜少会有人注意到东莞这座南方小城的身影。

与其他“星光熠熠”的城市相比，东莞并不显眼。

但如果你对东莞有一定了解，你就会发现它的神奇之处：

“它用0.6%的常住人口，创造了全国0.9%的GDP，贡献了全国1.5%的税收，解决了全国0.8%劳动人口的就业问题，创造了全国4.7%的外汇收入，储蓄了全国0.8%的住户存款。”网易上流所列出的这组数据，相比起东莞所创造的奇迹般的数字，实在是过于轻描淡写了。

是时候放下“黄色滤镜”，重新审视这座崛起中的南方小城。

若不是《寻味东莞》这部纪录片，恐怕没人注意到东莞也是美食之城。

东莞，凭什么成为新一线？

其实，今年已经是东莞入选新一线城市的第四年了。

2017年、2018年位列第14名的东莞，在2019年、2020年上升到第11名的位置。尽管只是3个名次的上升，但在新一线城市中，只有重庆、东莞能一直保持增长。2017年至2019年，东莞更是广东全省唯一入选的新一线城市。

东莞面积不大，只有2465平方公里，只有广州面积的三分之一。

东莞的人口总量也不突出，常住人口839.22万人，其中接近一半是常住外来人口，达415.86万人。

从2019年上半年的GDP数据看，东莞以4215亿元位列全国第20名，也算不上拔尖之列。
东莞石龙中山老街。/图虫创意

那么，仅仅是一个地级市的东莞，凭什么超越各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省会城市，连续多年入选新一线城市？

要知道，有的铆足了劲冲进榜单的城市，撑不了多久就掉了下去，比如昆明和无锡；也有的城市，逐渐从这个梯队中滑落，消失无踪，比如大连。

而东莞，在2017年以“黑马”的姿态跻身新一线城市，不仅站稳了脚跟，还实现了稳步上升，爬到了第三梯队第一的位次。

东莞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这座城市不会甘于平凡。东莞是中国唯一一个毗邻三个世界级城市——深圳、广州、香港的城市。

寂寂无名的东莞，自有其过人之处。

东莞2016-2020年城市排名变化。/新一线城市研究所

许多具备商业禀赋的城市，是在商业资源成熟后，才能吸引大量人口高度聚集，从而实现城市的高速发展，而东莞偏偏是“反着走”的。

东莞是因为先有了“人”，才有了商业的高度发展。

东莞因地处广州之东，境内盛产莞草而得名。改革开放以前，东莞还只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县，有许多生产莞香、莞草、烟花爆竹的手工作坊，工业却是一片空白。

1978年，因香港的人工成本不断上涨，不少港商“北上”寻找替代工厂。而此时的东莞，拥有充足且廉价的劳动力、交通便利，很快便得到了商人们的青睐。

随后，港澳台资本都竞相涌入东莞，东莞不断接受来自港澳台的经济辐射和产业转移，形成了“台湾接单、东莞生产、香港出货”的配套加工业产业链，迎来了自己的“黄金30年”。

一条条永不停歇的流水线，铸造了中国制造的辉煌。

从1978年到2007年，东莞的GDP从6.11亿元增长至3151.91亿元，30年增长了近516倍，年均增速达18%。

东莞由此成为了“广东四小龙”中的一员，日本、韩国、东南亚、欧美的资本纷至沓来。“东莞塞车，全球缺货”是对当时的“世界工厂”东莞最贴切的形容。

2007年是东莞的“巅峰”，当年全市生产总值2151亿元，占全国的1.2%，占广东的10.2%；来源于东莞的财政收入529.5亿元，占全国的1.05%，占广东的7%；全市22个镇街可支配财政收入总额159亿元，平均每个镇街4.97亿元。

东莞这个不起眼的南方小城，静悄悄地“发大财”了。

东莞的企业越开越多，需求越来越大，不仅很快消化掉本地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还开始吸引外来人口。

这使得东莞的人口结构呈现国内城市少有的户籍人口和外来人口比例为1：6，甚至更高的畸形结构。

“我们在它的数据表现中，能看到典型的先有人，然后才发展起商业的表现。”东莞在《2020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中的数据表现，让我们可以直观地看到，因为制造业的大规模发展，东莞吸引了大量年轻劳动力的聚集，城市商业资源这才逐渐跟上人口增长的规模。

如今，东莞的城市人活跃度指数已经接近头部新一线城市的水平。根据百度地图慧眼的统计，2019年新流入常住人口最多的城市中，东莞仅次于深圳、广州、北京，位居全国第四名，甚至超越了上海。

2019年，除北深广外，东莞是新流入常住人口最多的城市。/新一线城市研究所

东莞的餐饮、服装、超市及便利店四类基础商业的人均门店数量均排在二线及以上城市的前5名。2020年，东莞拥有近4万间便利店，每万人的便利店数量超过40，成为中国便利店最多的城市，而一线城市的便利店平均值仅为3万间左右。

2020年是东莞成为新一线城市的第三年，东莞的城市人活跃度、生活方式多样性与未来可塑性排名都有不同程度的上升。正是这些优势，使得东莞稳坐新一线城市的交椅。

留住人，才能留住一切

“虽万般不舍，然生活所迫，余生永不忘你。”

今年6月末，在东莞打工17年的湖北农民工吴桂春，因为疫情影响失业已久，万不得已选择离开东莞，回到家乡。离开前，他特意前往东莞图书馆退还借阅证，留下了临别赠言，他曾在这里读了整整12年的书。

这番恋恋不舍的留言，感动了全城，东莞人社局相关工作人员立刻联系上了吴桂春，并帮助他在东莞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吴桂春说：“东莞没有外地人。”

一套流畅的操作，体现了东莞这座城市待人的温度、留人的速度。

吴桂春在东莞图书馆读者留言表写下的“临别赠言”。
这么多年，东莞对人才的优待与渴求是毫无掩饰的。没有城市比东莞更懂得“没有人，就没有‘世界工厂’黄金30年”这个道理。

遭遇了2008年金融危机后，一夜空城的东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外来人口对这座城市有多么重要。

于是，迅速行动。留住外来工，留住人才。

从此，外来工都能轻松成为“新莞人”，政府特设“新莞人服务局”，维护新莞人入户、上学、社保等各项权利。

据统计，到2019年末，东莞的外来人口已经超过城市总人口的70%。百度地图发布的《2017年第一季度中国城市研究报告》显示，东莞人口吸引力指数排名仅低于北上深，甚至超越广州。

2017年，中国城市吸引力人口净流入排行榜。/百度地图

曾经的“三来一补”的制造业模式，吸引了大量来自中西部农村地区的廉价劳动力。缺乏高端人才，是东莞被诟病最多的痛点。

2017年，东莞市政府出台了“技能人才之都”政策总体方案，对新引进的博士和硕士人才等高端人才将给予10万元和3万元生活补贴。因此，东莞2017年吸引本科学历以上的高端人才净流入的比例达到43%，城市魅力丝毫不逊色于一线城市。

猎聘发布的《2019上半年中高端人才就业现状大数据报告》显示，东莞中高端人才的平均月薪为15220元，排名全国第19位。另外，东莞中高端人才的供求和供给均入围全国前20位。在大湾区融合发展的大背景下，东莞在机会的释放和人才的会聚上都表现了较大的吸引力。

人口红利的时代已然过去，未来城市竞争是人的竞争。吸引人才只是东莞迈出的第一步，如何留住人才，是东莞真正的“功课”。

2019H1全国中高端人才需求、供给城市分布TOP20，东莞排名相对靠后。/猎聘大数据研究院

“散装”东莞，能否走出困局？

新一线城市的光环背后，东莞的困局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少初到东莞的人都有一个强烈感受：找不到东莞的市中心在哪里。

广州的CBD珠江新城、深圳的CBD福田中心区都起到了很好的经济凝聚效应。但东莞作为中国仅有的四个不设区的地级市之一，共分为28个镇、4个街道与1个经济功能区，几乎每个镇街都各具特色，各有规划，并没有实现深度融合、去中心化，不少人还将此戏称为“散装”东莞。

各镇街利益错综复杂，难以统一，造成低效城建、轨道交通建设进度缓慢，拆迁推进慢。

进入新一线城市后，东莞在商业资源集聚度、城市人活跃度、生活方式多样性、未来可塑性这四个维度的排名都在上升。唯有“城市枢纽性”这一项，今年的东莞比2017年下降了6个名次。

东莞也有温婉的一面。/岭南四大名园之一可园。/图虫创意

东莞的基建十分落后，城市建设无法与其他任何一个新一线城市相提并论，医疗、城市建设、公交规划、轨道交通建设甚至比不上一个二线城市。

凭借“世界工厂”的身份，东莞积累了经济资本，实现了城市地位的跃迁。然而，当“世界工厂”的模式逐渐走进瓶颈，留给东莞的时间不多了。

如何实现从“世界工厂”到“创新高地”的升级，完成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转型，是留给东莞和中国制造业的大难题。

东莞或许是崛起最快的中国城市。/图虫创意
德国著名中国问题专家弗兰克·泽林曾这么形容东莞：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拥有近千万人口的东莞，是蓬勃发展的广东省省会广州与比邻香港的‘迈阿密与硅谷混合体’深圳之间的‘丑小鸭’。但在经过一系列的努力之后，这只‘丑小鸭’如今已经跻身全国15座新一线城市名单。”

艰难转型中的东莞能否从“丑小鸭”蜕变成自信美丽的天鹅？

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 | 贾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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