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连载 《昌公塬》  魏志祥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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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麻麻亮,山虎一家起身继续向西行。走了两三天,一打听已经进入终南县境内。后边不见追兵,前面已经到了终南县,山虎松了一口气,总算逃出了虎口,有了落脚的希望。过了耿峪河,看到河岸边有一座水磨房,山虎就去打问,磨房门锁着,磨子没有运转,直径丈余的木质水轮静静地停在磨房后的水岸边,耿峪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水轮被冰牢牢粘住,锁在冰中。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一打听,是张家磨房,找到当地财东张家一问,他们没见过姬石匠也没听过这个人,他们锻磨石匠姓高,是长安人。山虎继续走,过了田峪河,穿过楼观台,渡过黑河,到了马召镇,一路上近乎十条河,有河就有磨房,有村就有磨子,山虎一一查看,个个打听,高兴而去,扫兴而归。
  
  山虎又在马召镇外的堡子打听消息,一个听力有障碍的老人把“姬匠”听成“漆匠”,告诉山虎,仙游寺旁边的村子有这个人。
  
  山虎一家沿黑水峪蜿蜒而上走了五六里,到了仙游寺。寺建在黑水峪旁边,黑龙潭南岸。是一处东西稍长,南北较短的谷地,是黑河水出终南山时冲出的一道湾。其地四山环抱,一水中流;峰峦叠嶂,薄雾缭绕。仙游寺旁边的半山上确实住着几户人,山虎让菊花娘仨坐在山门等候,自己气喘吁吁地爬上半山坡去打问,原来是个“漆匠”不是“姬匠”。
  
  这一夜,山虎一家是在南大坪戏楼的墙角落上度过的,山虎抱了一捆麦草,铺在地上,就算临时歇脚之地,空旷的戏楼,无遮无挡,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脸像沙纸在打磨,扎冷扎冷的,人在被窝里冷得直打哆嗦。山虎和菊花一人搂抱一个娃,用自身的温度给孩子取暖,抵抗严寒。栖息在戏楼里的鸟雀不时的发出轻微地“咕咕”叫声,村子里的狗偶尔狂吠几声。菊花和孩子睡了,山虎却失眠了,终南县快走完了,还没有表叔的消息。难道以前自己听错了记错了,还是表叔就没来过终南县,山虎焦虑起来,表叔,你在哪里?这一夜山虎也是噩梦不断。
  
  正月初九,山虎在东官村十字路口问路时,突然,窜出一条带着绳索的大黄狗,“呜”的一声直扑向山虎一家,狗嘴大张,犬牙交错,狗牙几乎咬到菊花裤子,“呀!狗--狗--”菊花大呼小叫急忙退后用身子护着孩子,山虎用扁担连打带撵,弯腰捡石,做投掷状,大黄狗撒腿逃离,才免于被狗咬伤,两个孩子吓得大哭。惊魂未定的他们在哄孩子的时候听到路人说,狗的主人去青山街道看戏去了,狗才挣脱跑了出来。山虎想,以前在沿山打听,也许这里人烟稀少,消息闭塞,何不去人多的街镇上问问。
  
  青山镇是终南县最西边的一个古镇。镇中心有一座古建筑,叫玉皇楼。供奉的是玉皇大帝,正月初九是玉皇的诞辰日,旗幡高扬,香烟缭绕,钟磬齐鸣。戏台就搭在玉皇楼前的大场子上。山虎把担子放在廊台上,安顿菊花和孩子在这里歇息。自己到戏台子底下转去了,戏台上正演《三娘教子》,三娘怒不可遏,将刀立断机布,以示决绝。幸老仆薛保竭诚劝导,母子始和好如初。台下叫卖声不断,有卖荞粉、甑糕、油茶、豆腐脑的。也有挤十的、掀牛的、摇宝的。戏台子一侧摇会的摊前围得人水泄不通,一个木架子,上面挂了一排油炸麻花,麻花油黄诱人。只见站在凳子上的两个人一人手里捏着钱,一手在发竹签。另一个人一手拿了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有骰子,另一个手按在扣在碟子上的小碗上,唱到:“你一摇,我一观,揭开碗碗看点点,姑娘的玉手你真香,一下摇了个八点点,八点点也不小,你没人家到的早。”一轮过后,摇的点点最大的人高兴地领了一捆麻花挤出人群走了,又一拨人挤进去买签。戏台子后面一阵吆喝声吸引了山虎,原来是走江湖卖膏药的,只见一个中年大汉,上胸裸露,在场上耍了一通拳脚,长拳短拳小红拳,猴拳马步三踢腿,时而雄鹰亮翅,时而黑虎掏心,场上尘土飞扬,赢得阵阵掌声,大汉抱拳绕场一周,拍着胸脯说道:“小弟初来乍到,多有得罪,承蒙诸位海涵,我是武功人王大变,借贵处一方宝地,讨点饭吃,请父老爷们,行个方便。”王大变深深向人群鞠一躬,说道:“刚才是花拳绣腿,下边我给大家来点真功夫。”只见王大变紧了紧腰带,在场地上走了两圈,就地拿了一块砖头,左右运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爆发积蓄能量,看热闹的人屏息以待,忽然间只听王大变大喝一声,抬手劈下,砖头断裂两半,人们立即鼓掌。“逛会的父老爷们,给我王大变传传名,我卖的膏药已经祖传三代,贴那好那,专治腰痛腿疼胳膊疼,跌打损伤关节炎。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前十名价钱减半。”人们呼啦一下挤到王大变的身前,抢那膏药。山虎无心看热闹,不由自主地走进玉皇楼对面的“好又来”饭馆子里。
  
  看戏的人多,吃饭的人也不少,招呼算账,迎来送往。山虎看老板忙前忙后就主动端碗洗碗擦桌子,老板没有阻挡只是报以微笑。过了饭时,店里的人渐渐少了,下午的戏开了,老板也有了闲时间。
  
  “老叔,你这里生意好,人来人往,消息灵通,我想打听个人。”
  
  “谁呀?”
  
  “附近有个锻磨子的姬石匠,听过没有?”山虎诚恳地问饭店老板。
  
  老板一听山虎口音是商洛一带山里腔调就说:
  
  “商州姬石匠呀,知道。”
  
  “中等个头,额头高,嗓门大,背有点驼。”山虎又说了表叔的特征,进一步确认饭店老板见得人是不是表叔。
  
  “对对对,就是他,姬匠经常在我这里吃饭,爱咥大面,饭量好,一顿就是两老碗干面。”老板边抹桌子边说。
  
  山虎一听表叔有了消息,惊喜地问道:“你知道他在啥地方奴着(住着)?”
  
  “在南边昌公塬下两河口窑里住着。”饭店老板不假思索指着南面说。
  
  山虎谢了饭馆老板,简单向菊花作了说明,让他们娘仨在玉皇楼廊檐下等着,自己先去昌公塬找找,千万不要乱跑。
  
  昌公塬离青山镇5里地,这道塬当地人也叫二道塬,比渭河平原高一个台阶,东西长30多里,南北宽20里,东起欢乐河,西至眉县上青化,南边直达秦岭脚下,相传是周文王姬昌在这里早年为实现“翦商灭纣”训练军队的地方,后世为了纪念姬昌功德,便以文王姬昌的尊号命名叫“昌谷塬”,后来以讹传讹叫“昌公塬”。 
  
  山虎来到昌公塬下的两河口,这里的一条谷口把塬分成东西两部分,从秦岭北麓流出的两条河----仰天河和丁家洼河在这里归到一起,村子建在两河相交的龟形土坎上。土塬有五六丈高,七八个窑洞顺谷口土崖依次排列,窑口上方烟熏火燎一片漆黑,窑顶就是塬顶,柏树错落可见,裸露的树根延伸到窑口上,窑前不大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堆起烧好的成品瓦罐瓦盆,几个满脸黑灰,浑身泥土的烧瓦盆的河南人居住在这里,半成品瓦盆土坯盖在草席下。
  
  “大叔,姬石匠住哪儿?”山虎向一位住户打听。
  
  “以前就住隔壁窑里,去年秋天搬到虎玉沟去了。”
  
  山虎向南走了五里,爬了一个长坡,从坡顶向下望去,十几户人家居住在一个v型的沟道里,这就是虎玉沟。在虎玉沟一排窑洞前一问,又说腊月搬到姬家沟去了。
  
  “姬家沟在啥地方?”
  
  “姬家沟在昌公塬北边边,向西北方向走个十里就到了。”
  
  山虎趴在表叔住过的窑门口向里望了望,一片漆黑,空荡荡的,总算有了表叔的确切消息,山虎轻松了许多,哼着小调青山镇上走去。远山衔者半个太阳,余晖微弱,太阳快要落山了,山虎惦记着街上的菊花和孩子,加快步子返回镇上,而玉皇楼廊檐下的菊花和孩子不见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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