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开心

以前我是不能理解穷开心，总感觉“穷”跟“开心”是相对的，你穷你怎么会开心，就像别人分享朋友圈，一刷下来，都是澄阳湖的大闸蟹，你吃一个方便面都不舍得买桶装，而且还不加肠。

我无法理解，并非说我很有钱，而是触发开心的点，不像小孩，随便发些声音就被逗得乐不开支，而我看一部喜剧片，都能做到完全不上扬嘴角，吃一顿饭别人分享搞笑点子，我能面目表情对之。

甚至有点理解周星驰，他逗乐了所有人，现在却白发苍苍，他的心该是涂抹了一层铁锈色，厚厚的，擦不去，洗不净，像一个历经烟火的锅，却没有看透芸芸众生，是罪？不知道。

但我是会好奇，好奇为啥别人会有穷开心，问了一些周边的人，他们给的回复，都很含糊且无法参透——“啊？我也不知道啊。”

就像开心是种玄学，玄学得你不知道怎样产生，也无法控制，问多少人，别人都是这种用问题回复问题的答案。

后方渐渐发现，我要的似乎并非答案，我并非要知道这行为的产生，一节过程，我不是科学家，别人也不是被研究对象，说到底，我是羡慕了。

我羡慕一位朋友。

最近我的一位朋友买车了，半年前他摇号，中号的那天，他开心的模样像被求婚的范冰冰，差别在于他的泪光泛起不够唯美。而且这种愉悦并非普通人能够理解，普通人最多发一则朋友圈，他不发朋友圈，一天下来反复核对信息，并非生怕中号的人是同名同姓，而是贪婪，贪婪这份乐滋滋的心痒痒的感觉，像从黑字白底中看见幸运女神，他自己也确定确实看见了幸运女神，“幸运女神，丰乳肥臀。”

我说：“你是否疯了？用得这样兴奋么？”

他说，“郭栩鹏，你体会不了的。”

他一个月工资3000元，还没扣除医保社保住房公积金，平日跟他吃一顿饭，很耗时间，不是他吃得慢，打个比方，之前跟他去广州的越秀区，走了一天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拉进了麦当劳。

我说：“别吃麦当劳了，没营养。”

他说：“你等我一会。”

这一会就是半个小时，他蹭了麦当劳的wifi，麦当劳的wifi限时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里他一直搜索各类美食，手机的美食App，比我平日安装的App还多。

别人最多就饿了么 、大众点评、美团，他除了有饿了么非官方版之外还有豆果美食、宝宝美食街、一亩田、美食杰、到家美食会、排队美食……

确定后又粗暴地把我拉出去，这过程我很心累，搞了半个小时，就餐的地方就在麦当劳隔壁的一家面店。

我说：“用得这样么？”

他说，“郭栩鹏，你不懂。”

“妈蛋，我要的是一个能够解释该行为的合理回复，不是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信不信我diss你！”

“不信。”

“……”

好吧，说回买车的事情上，就在前两天，北京时间2017年9月18号，下午四点半他买车了，我问他买了什么车。

他给我发了一张图片，我没放大图片来看，随手回复一句：哎呦不错喔，日产蓝鸟，颜色还是星际蓝。

随后他给我发了一个，“某男人把一条柯基狗扔到河上”的表情。

过后我点开图片看——我读书读得少，你别欺负我——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标志类似一个“广”子然后水平翻转。

问了身边的同事也答不来，他跟我说：“11款东南菱悦V3手动风采版！”

“二手的？多少钱？”

“2万8！”

他很有优越感地跟我说，然后又哔哩吧啦地介绍这车的性能以及背景，

开头是一句：“你知道么？原价是三万的，当时买家早了一点来，我们私下跟买家聊，避开了放车的平台，销售人员来了之后，假装不买，私下再聊”，一个版面下来跟我平时写的文章幅度差不多。

我给他的总结是一个省略号。不是讽刺，是无法理解，但打心底地会羡慕他这份穷开心。

重点是他家一点都不穷，至少是小康，他随口一喊估计他爸也会给他买一台四个圈的或者人字牌的车。他没这样做，我问，像你这种人，为啥不让自己过上好的生活？他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没跟我讲道理或解剖什么，直截了当来一句，“我觉得很开心啊！”

那时，我才找到了一点关于穷开心的秘诀。

其实，一直以来我虽然没有嘲讽过穷人，但是打心底里害怕变成穷人，从小到大家里的人都说，你不好好读书，以后小心做乞丐，长大后，这说法又变成，你不好好工作，以后小心连饭都没得吃，仿佛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类恐吓中，然后很自然悸动成为穷人，悸动真的有那么一天变得没饭吃，颠沛流离，无法以穷人的姿态看待这社会，感受石城森林里所有刺眼的阳光以及目光。

愈是害怕，对待一件事的姿态就会发生改变，好比如一条路如果两边画了线条，你不能越过两边的线保持前进走，我相信每个人都能正常走下去，如果两边的线外换成了悬崖峭壁，估计有一部分的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当人面对一件事的姿态发生了改变，把未知的事情再具象化的时候，就会开始抗拒，抗拒贫穷，担忧种种，然后我们拿什么去谈穷开心，也许有人会说，为啥要穷开心，我们可以追求更高级的开心。

但追求高级的开心，人很累，且不一定适合你，你真以为喝着82年的拉菲会比大排档喝着2017年的百事可乐开心？你真相信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反正我不相信，开心是不能把控，大家觉得这话是真理，因为它遥远，当你拥有了你又会觉得空虚，就像有一台很想得到手机，得到后兴奋感迅速提升又稍纵即逝，反而在追逐、等待的过程里兴奋感停留的时间更长，穷开心，我发现是那种要把自己放在“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而不是把这一分钱放到红包上，用作忽悠别人或被别人忽悠。

后来朋友跟我说了一句话，算是我稍微满意的答案：“快乐很简单，当一个人想着如何快乐，它就会变得不简单，走吧，郭栩鹏，我带你去吃饭。”

“呃……算了这次还是我带你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