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在图书馆看了一本《曾国藩家书》。曾文正公不亏是儒家的集大成者:正直、清廉、智慧是正人君子的题中之义,但是圆通、挣扎、笨拙则给他增添人性的质感。张宏杰在书《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中,他把曾国藩刻画成一个正直又不乏圆通、清廉却也有挣扎、智慧但又有点笨拙的学习型人才。
印象最深的是,他每日都做日课,日课内容足足有十二条:
一、主敬:整齐严肃,无时不惧。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清明在躬,如日之升;二、静坐:每日不拘何时,静坐四刻,正位凝命,如鼎之镇;三、早起:黎明即起,醒后不沾恋;四、读书不二:一书未完,不看他书;五、读史:念二十三史,每日圈点十页,虽有事不间断;六、谨言:刻刻留心,第一工夫;七、养气:气藏丹田,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八、保身:节劳,节欲,节饮食;九、日知其所无:每日读书,记录心得语;十、月无忘其所能:每月作诗文数首,以验积理的多寡,养气之盛否;十一、作字:饭后写字半时。凡笔墨应酬,当作自己课程。凡事不待明日,取积愈难清。十二、夜不出门:旷功疲神,切戒切戒。
想想一个老头能把现如今说烂的自律贯彻落实得如此好,真的是让人望其项背。
如今我记得最清的两句家训便是:
1、须有宁拙毋巧之意,而后可以持久。
2、“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和之不竭乎?
01 第一句话说,宁拙勿巧,巧不如拙,然后就可以持久。
想起季羡林大师曾谈他在德国留学时印象深刻的两件事。一件事是他个人心里琢磨:怎样才能向教授露一手儿呢?那几千张卡片,虽然抄写时好像蜜蜂采蜜,极为辛苦;然而却是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文采,或者无法表现文采。于是他在论文一开始就写上一篇“导言”,这既能炫学,又能表现文采。可是没想到没有得到教授的夸赞,反而教授在“导言”前画上了一个前括号,在最后画上了一个后括号,笑着说:“这篇导言统统不要!你这里面全是华而不实的空话,一点新东西也没有!别人要攻击你,到处都是暴露点,一点防御也没有!”这使得他如同晴天霹雳,但是,经过自己的反思,深深地感觉到,教授这一棍打得好,毕生受用不尽。
第二件事是论文需要从头到尾认真核对,这需要大量的工作,一本一本地借,一本一本地查,把论文中引用的大量出处重新核对一遍,不让它发生任何一点错误。他发现,德国学者写好一本书或者一篇文章,在读校样的时候,都是用这种办法来一一仔细核对。一个研究室里的人,往往都参加看校样的工作。每人一份校样,也可以协议分工。他们是以集体的力量,来保证不出错误。这个法子看起来极笨,然而除此以外,还能有“聪明的”办法吗?德国书中的错误之少,是举世闻名的。有的极为复杂的书竟能一个错误都没有,连标点符号都包括在里面。读过校样的人都知道,能做到这一步,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德国人为什么能做到呢?他们并非都是超人的天才,他们比别人高出一头的诀窍就在于他们的“笨”。我想改几句中国古书上的话:德国人其智可及也,其笨(愚)不可及也。
当时读到这两个故事的时候,对我的震撼可谓是特别大的。感慨大师的认真严谨的同时,也感叹德国人的认真严谨。是啊。德国人为什么能做到呢?他们并非都是超人的天才,他们比别人高一头的诀窍就在于他们的”笨“。
曾国藩所说的,天下之大巧,不如天下之大拙就是如此吧。
02 第二句话是说:用功就像是挖井,与其多挖几口井都挖不倒水,不如老守着一口井,努力挖到泉水并且和之不竭呢?
虽然有时老守一事物有一定的片面性,但我依然敬畏这样的态度。能把一件事做好做精已是不易,所谓的“less is more”说得就是这样。
毕业季的时候大家找工作,很多人从头到尾有啥就去尝试啥,结果可能并不如人意,自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没有目标,准备的可能就不是很充分,准备的不充分那结果似乎并不尽如人意。有的人提前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明确自己的目标和价值,充分的去准备,可能结果会出乎意料。
把简单的事做好就非常棒!如果能持之以恒,就更难。
我们都知道一万小时定律,“人们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世界级大师的必要条件。”
那么找到一两件喜欢做的事情,从今日起,每天持续地重复、重复、重复。重复到了一定的时间回头看,便会发现自己走了很长的路。
生命是一种长期而持续的累积过程,绝不会因为单一的事件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也不会因为单一的事件而救了一个人的一生。
03 拙有时候是一种做人的态度
至言无言,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则浅矣。这句话的意思是,最好的语言是没有语言,最高级的作为是没有作为,同别人比试心机,那是很浅薄的。如果能一直保留着一种“拙”的态度,何不是一种通透呢?、
人性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优点和缺点,也有各自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多一点宽容,少一点算计。多一点爱,少一点苛责,那么自己也会很快乐。
自己事什么样的人,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朋友。人类心灵交感回流。拿一分真心待人,人也就拿一分真心回馈。所”取“如何,看所“与”如何。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最后,说回曾国藩。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里有一篇《成圣又如何》写曾国藩。一方面赞扬了曾国藩在儒家方面上几近成圣,一方面又感慨思想资源决定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决定游戏规则。英国的著名自由主义者密尔与曾国藩年龄相仿,他们在中西方走过了同一个时代,当密尔写下“今天这个时代,自主思考、独立行动就是造福你的种族”时,曾国藩却在悲观地哀叹“朝无君子,人事偾乱,恐非能久之道”。在一个冲下悬崖的汽车里,再好的司机也无力回天。
当然,就像一个人不能拎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离地面,四书五经里泡大的曾国藩也不大可能“think outside the box”。说到底,个人面对历史,还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