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狼藉

我家在湖南中部的一个小山村。这些年,当地政府响应国家的新农村和乡村振兴等政策。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式的,中式的新房子;宽的,窄的新马路如雨后春笋一幢幢,一条条的冒了出来。

2008年,我爸妈也随大流赶紧修砌了一幢三弄,二层半,有近360平方米的房子。

2008年,许多人现在能记住的是汶川地震和北京奥运会。而对于我,我家,除了新建的房子,更多的是当时人工便宜和世态的炎凉。

01

2008年夏,我辞掉了北京的工作,回到了湖南,回到了家中。辞职是想自己创业。 

创业是需要钱的,而当时的我掏遍全身,还凑不够1000元。我想到了父母这颗大树,却忘记了他们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赚的钱仅够养家糊口的农民。

母亲没有听我把想创业的话说完,就果断坚决地拒绝了我的要求。她只希望我能收心好好参加公务员考试,有个正经的铁饭碗端着。

她恨不得把我记忆重新梳理一遍,把创业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通通过滤掉。

不仅如此,善于把握政策的母亲快马加鞭地把老家建房拉上了日程。很快,她少的可怜的储蓄见了底。她开始带我去拜访各种亲戚,希望能借到钱。她带我去了所有亲戚家,熟的,不熟的,2万,1千,甚至几百她也接受。

有个亲戚委婉表示,像我父母这么大把年纪了,收入又这么低,完全没必要重新起房再给自己增加不必要负担。母亲听完后,很高兴地赞同她的观点,却又表示,还钱是完全没问题,因为我可以接着她来还,这让一旁的我非常震惊,却又不得不低头。

02

房子刚开始建,与我们为邻的伯伯便跳出来用各种煽动性言语来找茬,父亲几次想反驳甚至骂回去,都被母亲拉住。

母亲的想法很简单,先把房子建好,一切问题,秋后算账。

房子上梁了,母亲和父亲一起把心中的不快痛痛快快的骂了回去。


03

回到老家,父亲正弓背从后山挑土。一担担的黄土,被他一锄锄地从后山脚挖了下来,挑到门前扔进了荒地里。

“爸,你这是干嘛?”

“用红砖起个垮,再修个小水沟,免得一下雨就落土下来。”

“你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房子快十年了,落下的黄土还不够烧两担砖。”我质疑到。

爸爸没理我,继续埋头挑土。他向来不擅长想家里的活,这么拼,肯定是妈妈使唤得。

我转身进房去寻妈妈,想说服她改变主意。

刚进厅屋,发现原本宽阔的房间走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堆外皮还带着泥却已发绿芽的红薯、一些干瘪霉变发黑的萝卜、两个大箩筐、四五把各式锄头、三四条小板凳,屋顶四角的蜘蛛网都已败落,只剩一根根网丝黏附着大把黑乎乎的灰尘孤零零地悬挂在屋角线上,隔两巴掌远就是一个……偌大的厅屋除了朱红的神龛比较干净,其余是一地狼藉。

哎……刚趟过厅屋,发现客厅厨房也比厅屋好不到哪去。家中连个像样的落脚地方都没有,厨房已成了鸡的乐园,鸡屎随处可见,没一会儿,一泡热乎乎的新鲜鸡屎就新出现在地板上。

看着家里的东西摊的到处都是,活像家里刚进了贼,我脑袋又大了……

最近这两年,我常恨不得自己随手一掏就有个几百万的闲钱。

我常想,有了钱,一定要给父母换个宽敞明亮的房子,换个干净整洁的环境,再请几个钟点工定时来家里打扫卫生,收拾东西,把不要的物品该丢的丢弃,暂时不需要的都归纳好收藏起来,让他们住的干净点,舒适点,放下手中的锄禾,不要再整天从早忙到晚。

爸爸喜欢打牌,就给他个三五千,让他大胆上牌桌,妈妈也不需要唠叨,再担心他输多赢少。妈妈也放下菜园,为锻炼身体,只需种个两分地,管够二老自己吃的蔬菜就好。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这些年,别说几百万,我连一万元都没给过二老。自己身无长处,也没有经商头脑,死守着这份工作,赚的只够自己这个小家庭的吃喝。别说给父母换房换个环境了,连自己都不知自己的下一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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