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品 “槽子糕”轱辘了一地

作者  吕东平

      吴其仁毕恭毕敬地接过指导员的“准假”批条，心中喜悦又略感忐忑，他稳住情绪，礼貌地告辞了指导员夫妇。

        出了门，正好有去场部的大轱辘车，他立刻爬上了车厢，一路颠簸到了场部。他又迅速跳下车，急促地跑到了火车站，买了直达上海的火车票，乐滋滋地踏上了春节探家的征途。

      吴其仁告辞出门后，指导员满脸喜悦、略带收获感地看着老婆，诡谲地说：“小吴这小子今年终于想开了，总算开窍了，给拿这么多鸡蛋糕！别的青年才拿四包……”，他指着茶几上的槽子糕说，“你看，他拿了八包，够大方的！”

        老婆倒也开心，附和着说：“他再不开窍、不大方咋整？你总不给人家批“探亲假”，不就为了勒索人家点礼物嘛”！然后露出满脸的笑容，瞟了老公一眼说：“中午就不用做饭了，你去烧壶开水，咱俩就吃这蛋糕吧。可别放时间长了，万一坏了，可惜了”！

      水一会烧开了，指导员倒上了两碗开水，递一碗放老婆跟前。说：“打开吧，咱俩吃一包就够了，剩几包过年招待客人再吃”。说罢便顺手去拆黄纸包的槽子糕。 

        老婆倒也很开心，说：“你打开吧，我先去洗洗手”。

      老婆正在洗手，忽听老公暴跳如雷： “小兔崽子，王八蛋……” ，一声一声，大骂不停！他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烦躁不安。一包一包全打开了，一会的功夫，八包“槽子糕”都拆开了。

      老公骂骂咧咧，老婆也顾不得洗完手，赶紧过来一看，傻眼了……！包装纸扔了一地，“槽子糕”也“滚”了一地。

      不用细看就知道，原来全是冻得嘎嘎的外表光滑的马粪蛋！三九时节，天寒地冻，“槽子糕”冻得又硬又光滑，滚起来也麻利，有不少滚到桌子底下、床底下“躲”了起来！

        指导员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口中大骂：“小吴狗杂种×的，真不是个东西，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骂累了，气稍微消了点。仔细一想，这“小兎崽子”的“探亲条”我也给批了，估计也上火车了。真他妈的晦气，我竟被这小兔崽子耍了。

        思来想去，还是别声张了，万一传出去还不得说我以权谋私？说我收礼，丢人现眼不说，上级知道还得处分我！

        他和老婆面面相觑，互相会意。唉！算了吧，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小吴和众知青一样，从上海下乡到北国边郵的农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连三年想春节回上海过年，但都没被批准。

        那年代时兴走后门，有人给小吴出主意，给管事的送些礼，再去请假，马上就给批了。小吴记在心里，但那有钱送礼？

      那时送礼倒用不几个钱，也就十块二十块的，但小吴十块八块的也没处来，因此他已经三年没能回上海了。

      小吴看到我们这些人都曾回去过，他更着急，他恨某些当官的，表面净撇漂亮汤，背后却干那些窝窝囊囊的事。就像那马粪蛋一样，外表光光滑滑的，里边却是乱乱渣渣的。于是心生一智，便想出这个“妙计”。

      小吴探家心切，就是前一天晚上，他单自去营部小卖店买了黄色包装纸，那时买点心送礼都用那种黄纸包装，他买来后放在枕头底下。一整夜，他碾转未眠，琢磨计谋。

        清晨，趁宿舍的人还在熟腄之中，他便来到“马号”，专挑“光溜好看”的马粪蛋，用昨晚买好的黄包装纸，大大方方、毫不吝啬地一口气包了八包，用线绳缠好，看起来像是精致礼品。

        他包完后欣赏了一会，又用鼻子闻了闻，因马粪蛋都冻实心了，也闻不出异味。心想，这么多，够派场了。反正到他家后 ，他也不能当我的面打开看看，指导员肯定会高兴！

      一大清早，小吴便依计“规规矩矩”地送到了指导员的家，说要请假回上海过年。指导员看了一眼“礼品”，二话没说，拿起钢笔就批准了小吴的“请假”。于是，也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