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成熟

一

当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发现嘴上起了一层毛茸茸的胡子，虽然颜色不是很深，但长度还可以，这让我觉得特别扎眼。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成人了，胡子就是我的标志。看见这么明显的胡子，没有人会觉得我是个小孩吧？

我坚信不疑。

二

恰好有一天，我要去移动的营业厅交话费，还穿了一件特别老气的衣服。一把成熟的胡子，加上一件成熟的衣服……

唉，人长大得真快！

感叹的同时，我又充满了责任感，对自己说：你真的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个孩子了，不要再说那些孩子气的话了！胡子就是你的标志。

进了营业厅，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现在想想，至少跟我爸是一个年龄段的。

仗着自己的胡子和衣服，我心里充满了底气，用一种我觉得足够自然和圆滑的语气说：哥，给我充点电话费……

老板瞥了我一眼，全程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三

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堂弟眼看也到了高中，而我早已升入大学。

我早就买了一把刮胡刀，把自己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仔细看，能看到更加坚硬的胡茬，在皮肤里面显出一种朦胧的蓝色。

面对跟当年的我所拥有的一样的胡子，我丝毫不觉得我堂弟有任何成熟的感觉。

那张脸如此稚嫩，脸上的稚气，就算是戴上面具也盖不住，区区几根胡子就能盖住了吗？

四

少年人的举止、表情处处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试探与好奇，再故作老成，也是能一眼看破的。

我终于明白了当时那个老板的心情。

我想，如果我是他，心里面一定忍不住破口大骂：哥？我儿子都有儿子了，你一个学生娃叫我哥？我当你爹都显老！

当时的我，恰恰像刚刚来到人间的孙悟空，穿上和人类一样的衣服，戴上遮盖脑门的帽子，像模像样地模仿人类走路的姿势、吃饭的方式。

但所有人只要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大笑：一个猴子，倒模仿起人来了。

无论如何，少年对所谓成熟，和获得成人世界的尊重的渴望，是那么强烈。

虽然很多时候，只是自己的幻想。

五

现如今，眼看自己要大学毕业了。

经历了几份正式与不正式的兼职、实习，也尝试了几个兴趣爱好，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尝试。

现在对人际关系、职业规划，对理想和奋斗，都有了自己的看法与坚持。

我再也不用好奇与试探，这个世界有没有把我当作成人。

那不重要，因为我已经不得不长大，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压力，不得不准备承担家庭和未来的责任。

六

今天去学校门口的理发店，过程中理发师突然问我：现在在工作吗？还是还在上学呢？

我心里一阵疑惑：我看起来像是已经在工作的人吗？

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脸，轮廓变得更加坚硬，表情里有了些沉稳，目光里也有了些坚定。

没有了明显的胡子，却无论如何看不出浓重的少年气了。

我知道，现在的我，仍然不够成熟。但那不重要，那一天迟早会来的不是吗？

“上学呢，不过很快就毕业了”

我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