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鉴定

   高考报名，给同学们写毕业鉴定。毕业鉴定，通俗点说“评语”，以前也有老师开玩笑说写“水浒传”的，其实正式的名称是“思想政治品德考核”。

   不少班主任的做法是先让学生写“自我鉴定”，在此基础上作修改。话说这天交上“自我鉴定”后，有位男同学的鉴定引起了讨论，原来这份自我鉴定是他女朋友代写的——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别人代写合不合适，姑且不论；鉴定该多写好的一面，还是客观些，也不考虑。引起我思考的是这个问题：纵使这个同学迟到、旷课、成绩差，简直一无是处，我们允许有一个人，认为他“风趣幽默”，“学识渊博”吗？纵使这个同学小偷小摸，劣迹斑斑，甚至无恶不作，会不会也有一个人，感激他，敬佩他，仰慕他，疼他爱他？换言之，纵使这个同学处处惹是生非，事事令人生厌，会不会在一个人面前，却展现了他可爱的善良的温柔的一面？

   八十年代初，一些从外面进来的电视剧——《加里森敢死队》《上海滩》《射雕英雄传》等——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其中一个话题是，许文强啊，杨康啊，这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坏人，怎么会有人喜欢他，有人那么痴心地爱着他呢？这些问题今天看起来有点可笑，但的的确确是当时我们认真去思考的问题。爱上一个坏蛋？怎么可以！这与我们受的教育多么不同啊！

   五十、六十年代，妻子揭发丈夫，儿女批斗父母的悲剧不知发生了多少。一个“叛徒”、“工贼”、“走资派”、“右派”，就应该是遭到所有人唾弃的。每个人都要“站队”，每个人都要表态；批判了他你就是好人，同情他你就是同样的坏蛋。好多丈夫妻子儿女们被逼着“划清界线”，断绝关系。

   我们小时候都玩过一个残酷的游戏，“腊干”某个看不顺眼的人。如果一个同学被老师批评了，犯了错误了，或者就是因为他小气，有残疾，同学们就联合起来孤立他，不跟他说话，直到他愿意拿出五分钱请大家吃爆米花为止。

   前两年有一次重看电影《霸王别姬》，看到批斗会上段小楼揭发程蝶衣，程蝶衣的凄苦眼神时，想起了被我带头“腊干”的阿华、石头们，难受不已。

   今年8月，周犯被击毙后，其女友张某被警方带走，罪名是窝藏包庇。这个罪名值得商榷。好的法律，应该是缘于人情，保护人伦的吧。

   《论语》里的一则：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好多人没读明白。

   我们自以为客观地评价了他，自以为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见，用主流的价值观，对他的品德操行进行了评判。是的，我们有这个权利。但是，让我们宽容些吧，不要去嘲笑另一个人作出的判断，让我们承认，我们纵使代表了千千万万的人，也代表不了唯一的那个人。也许我们该庆幸，有那么一个人，是他生命里唯一的灿烂阳光。

  “你是我黯淡的人生里唯一的光，唯一的亮，唯一的温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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