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22 - 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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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子乐队的狼心狗肺。


很少人能唱好这首歌,曾有乐评人评论说,这首歌曲纯粹为炫技而作,高音和低音切换频繁,节奏上更是语速和肺活量并齐的考验。但大部分人仍热衷于在KTV包房点上一首,虽然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但从咖啡厅到广场舞的传唱度,嘶吼上两句其中不难的两三句也蛮不赖。



聚光灯打在阿泰身上,配上歌词,平添几分莫名的颓废感,笼罩孤独的演出。他身上有与生俱来与光共舞的能力,眼底若有若无的阴翳也掩不住他盛气凌人的光。



“换完心脏你会不会留疤”

阿泰没有唱全部词,挑着拣着低音部分唱,一句重复千百遍,水喉沙声越压越紧,拷问着所有人,听者像是被扼住了咽喉,难以呼吸。


他的声带辨识度极高。年轻的声带靠水喉却能鸣尽歌词里渲染的沧桑。阿泰自己是唱爽了,只是苦了这临时乐队的其他人,七杀一节riff原封不动弹了又弹,低音扭到最大也无济于事,讲不下去。鼓手和键盘索性不弹了,就当给阿泰的solo。


但骑士也改bassline,声量开到最大,跟上阿泰,和声混音垫底,一首苦情歌改成了首黑暗系摇滚。



“既然并非同路,那便各赴天涯。”


“好聚好,”


“散吧——”


最后一句飙高音猝不及防,骑士和七杀等人都以为他不会唱下这全曲难度最高的一句。阿泰这次一反往常,没用什么假声黑嗓,硬生生吼上去的。


声嘶力竭地,像是要挤干肺里最后一点空气。突兀,尖锐,直刺心脏。








阿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舞台上亮得晃眼的白炽灯照过来。醒来时眼眶疼得发干,眼睑搭在枯涩的眼球上面,抬不起来。

恍惚间阿泰感觉到一条湿毛巾搭了上来,丝丝凉意让他好受些许,泪腺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抚慰这浩劫刚过的眼睛。他得以慢慢地睁开眼,在一片泪光模糊中看到了骑士,一时间记不起这是谁来。


“醒了?”


“...啊。”比起眼睛,喉咙更是痛,他张了张嘴,发出来的声音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更为嘶哑些。


“——老四?我怎么在这?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泰一醒就抛出来俩哲学问题。骑士强忍住给他个暴栗的欲望,只是翻了个白眼。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白开水也能灌醉你,喝断片了?还有,搞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若不是那一瞬间他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骑士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眼前这个颓唐到憔悴变了形的人,和自己在圈里妇孺皆知的光子乐队,有天才主唱之名意气风发的好兄弟联系到一起。


阿泰摇摇头,记忆慢慢回溯,昨天的事他记起来一些了。那一首歌,既唱给那群所谓队友,也算是自己对过往的告别。话说回来,他反应过来四爷正是昨天的贝斯,也难怪能跟得上自己随性的台风。


阿泰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有点落枕,脖子一扭就疼。四爷给他倒了杯水,喝下去勉强浇灭了喉咙里的火。他四顾一圈,问道:“这到底是哪啊,你家么?”


“我们那临时乐队吉他的家,就是昨天那个吉他,叫七杀的。”


“不是我的,我和别人合租的。”七杀冷不丁补充到,阿泰这才发现一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个人。


周围的家具布局可谓怪异,既有简约整齐的地界,也有杂乱无章的写字台,一看就是住着两个性格迥异的房客。


“昨天你的贝斯弹得很不错啊。”


“哪里哪里,比不上我们泰神。”


“怎么想不开当贝斯手去了,”话说到一半阿泰瞄了眼一旁自顾自玩手机的七杀,放低声音问:“你不是练吉他的么?当贝斯有啥用!”


骑士严肃地回道:“贝斯哪里没用了。没贝斯谁打扫排练室?主唱喝醉了怎么办?吉他手失恋了怎么办?泰神不要看不起我们贝斯手啊。”


骑士这一口一个泰神让阿泰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瞥了眼话题外的七杀,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徘徊的眼神瞒不住骑士,知晓其中意味的骑士直接开口打消了他的顾虑。放慢了语速,试探着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藏着掖着的?七杀也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阿泰得到骑士的承诺,也不磨叽,简单地把被光子娱乐那边的人算计的始末说了一遍。末了还恶狠狠地锤了一下茶几泄愤,搁在上面的紫砂茶壶咯噔一声震了震。吓得七杀赶紧说这茶几是我房友的,我赔不起,可千万别冲动。


“七杀是吧。我跟你说,要不是他们人多,我当天就给他们搂爆。什么狗屁娱乐公司,只会压榨劳动力。”


如此这般絮絮叨叨了老一会儿,阿泰和骑士该叙的旧也叙完了。关于背叛,他没什么想多说的,昨天一唱已经借歌词唱出了他想说的。


说到高中趣事时,骑士阿泰都会心一笑,这让骑士安心不少,至少阿泰已经接近释然。只是他点起一根烟时,烟雾缭绕里回望到的还是从前。



“什么,你是陈乐?”七杀突然插嘴。


...


“是,是啊...光子娱乐的那个。”骑士几乎要给这个慢半拍的家伙跪下了。


七杀不见波澜的脸也泛起一点涟漪,他迅速从一个带锁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东西,是黑胶唱片。



“那,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吧!”七杀一本正经地把藏碟和记号笔递过去,咬着嘴唇上的死皮。


阿泰略带不耐地接过来一看,好家伙,是他们刚出道时出的唱片,乐队没火时销量不高还好说,现在这黑历史在闲鱼上价格已经炒到了五位数,竟然还有自己的初代粉丝啊。心中滋生出一点小得意:“哟,你还是我的粉丝?”


七杀没确认也没否认。他可以说得上不谙世事,虽然在玩乐队,可圈里唯一一个玩乐队玩出名堂来的,头号主唱兼节奏吉他陈乐,他还是从房友兔兔口里听来的。


他念想中唱摇滚的人,必然会留点长发,有点邋遢,离经叛道,打几个耳钉。


阿泰虽然是好几天没休息好,瘫在自家沙发上的神态跟常人没两样。但仔细端详,疲惫的面容下还是白净的皮相,眼里盛着漫天星辰,闪进人心坎里,最是多情。而现在那里面多了点防备。



难怪他出道后迅速圈了一批颜粉,地下摇滚乐队也因此得以步入公众视野。


也难怪兔兔总说拿到签名就能拿到女朋友了,又帅又有点痞狂的摇滚乐手,被粉丝们尊称“大哥”。全民爱豆的签名限量唱片,收买一颗心绰绰有余。


“大哥...我不会拿去卖的,收藏用。”是看见阿泰的犹豫,七杀忙着解释道,要他喊出那个迷妹的称呼有些怪异,后劲大极了。七杀挠挠头,有些窘迫。


一声“大哥”让阿泰仿佛回到了在聚光灯下的日子。狂热的粉丝把嗓子喊破喊哑,


也都是从前了。



阿泰咬掉笔盖,正要往上面签名,突然为一个问题纠结起来,该签什么。斟酌许久,大手一挥签下两个字,不是以前的艺名陈乐。


——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母,“AT”


“叫我阿泰吧,陈乐没了。”




七杀琢磨了好一会这话的意思才道谢,观摩上面几乎认不出来的人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处,回来就听见阿泰在和骑士讨论组建乐队的事。


“你们也玩乐队的吧,还缺人不?带我一个。妈的,没那群人我一样能唱回去。”


“不就是从头再来吗”


“谁先怂谁是菜逼。”


骑士本身还在给拉他进自己的乐队措辞起腹稿,现在省了邀请刚退出别的乐队他的麻烦,乐得开怀。


“正合我意!我贝斯,七杀他主音行吧,其他人倒还没有固定下来。不过有你入伙还愁不火?你站在这就怕是个自走招牌,不怕找不到人。”


“还缺键盘和鼓手,节奏我能串一下。”阿泰掰着手指算。一说起乐队,他又提起十二分兴致,一扫刚刚的阴霾。


音乐是他吃饭睡觉以外的生命。


七杀接过话头,“键盘和鼓手的话,强神可能认识几个。”


阿泰顺口皮了一句:“强神是谁?你男朋友?”


“...我室友,是男的,不是我男朋友。叫獭兔。”


“哦——那快问问。”


七杀拨通了獭兔的手机:“喂?强神吗?”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有急事呢”


“音乐圈你熟,帮我找个靠谱的键盘和鼓手吧。”


“这么使唤你强神呢,哪有说找就找的,帮你这个忙怎么算,肉偿?”


“柠子要的签名我帮你拿到了。”



“卧槽老哥牛逼。三分钟等我三分钟”


“两分半,快点,不然脸都给你打歪。”七杀说完直接摁掉了通话,抬头看见阿泰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我还以为你有语言障碍呢,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


“七杀他就这样,慢热,混熟就好了。”四爷重重地拍了拍七杀的肩膀。


七杀没说话,獭兔微信已经发来好几张名片,备注清一色是键盘或者鼓手。他还发了几条消息过来:“都是自由人,现在还没乐队的,你随便挑。老哥你真的稳啊,签名的事回头我请你吃饭,要是我和柠子真成了,就请你喝喜酒。”


七杀回了个微笑黄豆表情,接着把名片都转发给四爷,他实在不擅长搞这些联系。


不过转发时他还是扫了一眼头像和ID,和其他拿外国知名乐队当头像的人不同,有只626安静地躺在对话框上,在一片乐手中显得有点突兀。



他不由得多注意看了几眼这另类,备注上写着“诺诺,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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