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公孙跟小四子,自然走不了太快,展昭一行人到天山镇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天山镇在极北之地,因此虽已是仲春时节,却依然寒风料峭。展昭一行人从成都府来,并没带什么厚衣服,一到天山镇,展昭就找了个成衣店买衣服去了。
买了几件大氅,又给小四子买了一套厚厚的棉衣,几个人到天山镇最大的酒楼,太白居的分店,寻思吃点好的。
“这一路都没怎么歇,赶紧吃点好的补补。”展昭这一路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看见太白居,拉着众人就往里钻。
几人上二楼要了个雅间,展昭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又点了几道对小二说,“小六子,再给我来坛上好的梨花白,跟这几样装起来,我要带走。”
天山镇太白居的小二也叫小六子,连忙应下,下去给众人传菜了。
满满摆了一桌子,展昭吃了几口,满足地叹气,“啊!这才是正经的吃食!”
赵普看他又是装菜又是打酒,调笑他,“怎么?一会儿要去找白玉堂啊?你知道他在哪?”
展昭眨眨眼睛,“应该在天山派吧?就算不在,应该也能知道他在哪儿吧?”
话音还没落,外面传来一个慢斯条理的声音,“他们并不知道。”
小四子一骨碌从公孙腿上爬下来往外跑,“白白!”
就看见白玉堂从外面进来,一把抱起小四子,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
展昭笑得开心,“你怎么在这?”
白玉堂把小四子还给公孙,在展昭身边坐下,“这话问的,我就住这。”
展昭惊诧,“你不是住陷空岛……呃,不对……天山么?”
白玉堂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瘦了?赶路那么辛苦?”
公孙早就看出来白玉堂对展昭那点意思了,连忙煽风点火,“可不是,路上数他最辛苦,又得担心安全,又得操心别错了宿头,一路上吃不下睡不好。”
白玉堂皱眉,这猫爱操心这命真是没办法,拿起小二刚刚送上来的筷子给他夹菜。
展昭纳闷儿,这次出门算是他最轻松地一次了,这些事儿都有赵普的影卫解决,他乐的清闲,也就是晚上守个夜什么的,并不辛苦啊。
展昭刚想张嘴辩解几句,白玉堂拍了拍他的肩,觉得触手冰凉,又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皱眉,“你就穿这个来的?”
展昭点点头,又伸手把刚买的大氅拉过来,“还有这个,刚买的。”
白玉堂一脸嫌弃地看着展昭手里的衣服,伸手把自己身上的白狐皮大氅解下来披在展昭身上,“先穿这个。”
白玉堂的大氅上了身,展昭才觉出不一样来,白玉堂这大氅真暖和啊!展昭本就怕冷,入了天山地界,四月的风吹在身上还凉飕飕的,又没地方买衣服,弄得展昭每天都得运气几周天驱驱寒。这下,身上还能感受到白玉堂的体温带来的暖意,展护卫舒服得直哼哼,“啊!好暖和!”
白玉堂看他眯着眼一脸享受,有些好笑,转头吩咐小二,“小六子,派人去白府传个话,让白福带点御寒的衣服过来,要一套小孩穿的。”
小六子应声去了,赵普连连摆手,“哎呀,五爷破费了,那怎么好意思!”
白玉堂摇头,“不碍的,你们来查案子?”
展昭瞪眼——这你都知道?你这耗子真神了?
白玉堂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展昭面前,“这几天街上都传遍了,说开封府派人来查丢画的案子,大家都知道。”
展昭捧着鸡汤皱眉,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他们低调得很啊,而且今天才刚刚到,消息不至于传的这么快啊。
白玉堂一看展昭的神情,就知道这不是他们放出去的消息,觉得有些纳闷儿。
“如果不是你们放出去的消息,那会是谁呢?放这消息除了威慑偷盗者,还有什么用?又不能让小偷把画还回来。”
展昭捧了鸡汤摸下巴,“这消息放出去,有谁会受益呢?”展昭想了想,吐出一句,“难不成,是想阻了销赃的路,把画憋在谁手里?”
白五套挑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要真是这样,这画找起来还有些困难哪,这小偷要是一直不销赃,上哪找去?”展昭说完,摇摇头,“还是从天星阁查起吧。”
“天星阁?”白玉堂有些诧异。
展昭从鸡汤里抬起头,“你认识?”
白玉堂点点头,“天星阁的阁主徐天一跟我也算是比较投缘,之前没事儿会一起喝个酒。”
展昭“哦”了一声,默默放下手里的鸡汤。
白玉堂接着问,“这事儿跟天星阁有关系?”
展昭没搭话,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孙接过话头,“是天星阁的阁主报的案,说他珍藏的一幅吴道子被偷了,天山镇衙门说江湖门派他们处理不了,案子报到开封府,包大人忙着春闱脱不开身,让我们来看看。”
白玉堂点点头,看展昭放了筷子发呆,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你吃饱了?吃这么少?”
展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胃口,点点头,“不想吃了。”
白玉堂皱眉,这猫平日吃的比这多啊,难不成伤还没好?伸手去探展昭的肋下,“伤还没好?”
展昭推开他的手,没答他的话,“你吃饭了没?”
白玉堂摇头,“刚从天山上下来,还没来得及。”
展昭立马开始给他夹菜,“怎么不吃饭的!”
白玉堂暗笑,斜着眼睛看他——那你陪我吃点?
展昭无奈,只能又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还给白玉堂盛了一碗鸡汤。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小四子吃完了,眨眨眼睛看展昭,“猫猫你怎么不开心?”
展昭有些惊讶,自己不开心么?哪里有不开心?
小四子点点头,就是不开心来的。
展昭伸手揉揉小四子的小脑袋,“你这小脑袋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转头对公孙说,“你们先吃,我去找个客栈投宿。”说完起身要走。
白玉堂拉住他,“哎,住什么客栈?住我那吧。”
展昭挠头,“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白玉堂笑笑摇摇头。正好白福捧了衣服进来,白玉堂就交代白福把展昭他们的行李拿回白府,再把刚买的衣服分给众人。
赵普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当下带着公孙小四子和一众影卫跟着刚去结了账的白福回白府。展昭作为开封府的代表,得先去县衙报个到,再把案卷拿回来,于是兵分两路。
展昭起身出了雅间,发现自己身上的大氅还是白玉堂的,解下来还给白玉堂,“冷的,别冻着了。”
白玉堂接过来又披在展昭身上——这猫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伸手揉了揉展昭的头发,“累了?”
展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长出了一口气,“可能是吧。”
小六子从后面追上来,“展大人,您的食盒!”
展昭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叫了个食盒打算去找白玉堂的,接过来往白玉堂手里一塞,“给你的。”转身往县衙走。
白玉堂打开看了一眼,笑意爬上了眼角,紧走几步追上展昭,“猫儿!”
展昭回头看他,“你跟着我干嘛?我去县衙,你不回白府?”
白玉堂失笑,“我回去了,你知道白府在哪?”
展昭眨眨眼,这耗子说的貌似有道理啊。
白玉堂又揉了揉展昭的头发,“走吧,赶紧办了事儿回去喝酒。我师父藏了几坛好酒,我今天刚刚从天山上起出来一坛。”
展昭一听有好酒,眼睛都亮了,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堵得慌了,连连点头。
白玉堂看他开心了,自己也挺开心。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到县衙。
展昭到县衙一亮腰牌,衙役立马进去通报。没多一会儿,一个小老头颤颤巍巍地跑出来,“哎呀展大人你可来了!”转头看见白玉堂,一脸诧异,“五爷也来了?”
展昭对县太爷拱手,“大人,开封府展昭,奉命来查天星阁丢画的案子。”
县太爷点头,“展大人请进来说,案卷我都已经备好了。”
展昭点头,跟了进去。白玉堂也想跟进去,被门口衙役战战兢兢拦下了,“呃,五爷……这个……”
白玉堂斜眼看了那衙役一眼,那衙役吓得一哆嗦,“五爷……那个……”
展昭退回去拉住白玉堂,又对县太爷说,“白五爷,我的旧识,来陪我取东西。”
白玉堂莫名觉得“旧识”这两个字,无比顺耳。
县太爷连忙点头,让那衙役放白玉堂进来。
那衙役立马松了口气,就差没给白玉堂跪下了,躬身伸手,“五爷请。”
展昭白了白玉堂一眼——没事干嘛吓唬人!
白玉堂委屈——我哪有……我就是看了他一眼。
展昭想了想也是,白玉堂平时面无表情的,又“盛名”在外,那衙役害怕也是正常的。走上去拍了拍那衙役的肩膀,“小兄弟,别怕啊,五爷人很好的。”
衙役一脸惊恐地看着展昭——展大人是认真的?
展昭点点头,“就是的,他就是脸臭点,别听那些江湖人瞎说。”
衙役松了口气,“其实白府每年都会设粥棚、开善堂,镇子上的人本来都说五爷是活菩萨来的。但自从五爷在街上把天星阁的人揍了,大家就开始说,五爷,呃……”衙役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没什么表情,展昭鼓励那衙役,“说什么?”
“说五爷是个脾气有点臭的菩萨。”那衙役一脸视死如归。
展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事,你只要不说他美,他都不会揍你的。”说完拍了拍那衙役的肩膀,拉着白玉堂进去了。
县太爷早就把一应案卷准备好了,但按程序,展昭还是得问问这当地的父母官,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您能给我讲讲这案子的来龙去脉么?”展昭看白玉堂把大氅给了自己,怕他冻着,倒了热茶送到他手里,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手心里转着。
县太爷放下茶杯,愁眉苦脸,“展大人,是这么回事儿。您也知道,这天山镇的县衙,就是个摆设,那些江湖门派根本就不听我的,我也管不了他们。一个月前那天呢,天星阁的阁主突然来了,说他珍藏的一幅画丢了,让我们查。我们那儿查得出来啊,连他那天星阁都进不去。”
展昭皱眉,“哦?为什么进不去?”
那县太爷苦着脸说,“我们的人去了好几次,也不知是怎么走的,反正绕着绕着就绕出来了,那些房子什么的,看着也都是正常的房子,但就是进不去门里。这么长时间,我们连案发现场都没进去过。后来我们也不去了,就盼着展大人赶紧来。”
白玉堂插了一句,“天星阁里都是机关,就算进去了,你们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
展昭挑眉看他——你去过?
白玉堂点头,“我跟徐天一还算是有些交情,又兴趣相投,他那阁中的机关我还一一破解过呢。”
展昭又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伸手揉了揉心口。
白玉堂看他似乎真的不舒服,皱了皱眉,拉了展昭的袖子,“真不舒服?要不回去吧?”
县太爷多会看颜色,立马开口,“展大人,客房已经备好了,您可以先歇息,案子上也就这么多事了,我们没能了解到更有用的信息,了解到的都写在案卷上了。”
展昭点点头,把案卷揣在怀里,“我就不叨扰大人了,这几日我和府上人一起,在五爷那借宿。”
县太爷了然——旧识嘛,自然是要叙叙旧的。“那下官送您。这衙中衙役您随意差遣。”
展昭一抱拳,“有劳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