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最后一周

9-25星期一22:12桃花岛

见红了,心里好忐忑。昨天开始的,分泌物中带血。文希这个臭孩子,真是会吓唬我,这一见红闹得我心里不知道怎么才好。晚上想吃戚风蛋糕,又怕外面买的奶油不好,有添加剂什么的,所幸自己做。

做得十分失败,糟蹋了鸡蛋和牛奶,浪费了我的功夫,还坏了电饭锅,还冒了满屋子的烟。主要是蛋糕液太多了,蒸不透,还总是跳闸,我找了个夹子垫上,这样刚过十五分钟就炸锅了。阿秀收拾了好半天。

阿秀真是个好脾气的男人,这种情况耐心的收拾,对我没有半句埋怨。这要是阿才和大少爷,就会心疼食材东西心疼锅,吹胡子瞪眼大呼小叫,不会收拾光骂人。

9-26星期二21:01桃花岛

文希没有了……彩超显示没有胎心,胎停育。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

孩子果真是一场孽债,还不曾现世就能叫父母伤心不已。大夫说胎儿已死的当时我就崩溃了,本来大夫的意思是叫我立即去挂个计划生育科,预约人流,但是我哭的失控,她只好劝我先回去冷静冷静。

今天天气非常不好,风大,阴冷,要下雨还不下,这样的坏天气注定不会有好消息。怎么会这样,我检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在家养胎也是足够小心,没有劳累也没有烦愁,没有瑜伽没有游泳没有好好学习看书,上周五开始才和阿秀下楼遛弯儿。是我玩儿手机时间太长了吗?是我水果哈密瓜吃多了吗?是我不吃肉营养不够?是因为吃了酸辣粉还是跟阿秀厮闹了?睡觉睡多了吗?

孩子就这么突然间不明不白的没了

下午哭了几场之后,终于打起精神想想怎么处理,孩子在肚子里不能留太久了,得预约挂号做手术,还要赶紧订票把小芳接来,好照顾我的小月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个要好的闺蜜,说出来我也排解排解。

本来我并不是特别想要孩子的,不是十分期许盼望,知道怀上也挺激动,8月18号知道的,到今天9月26号,一个月零一周零一天,这段时间我每天量体重测体温,积极产检,妊娠反应早早结束我还当是好事儿……吐得最难受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也是孩子的未来,怀着这个孩子我是幸福的,虽然抱怨说不能吃刺身不能吃螃蟹,但那只是撒娇式的说说而已,婴儿床婴儿车在网上收藏了好几件……

这么突然就没了,抽了我的心一样,太突然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是上天对我长久以来不想要孩子的惩罚吗?因为我不想要不敢要,它也要突然给我,在我接受并倍感欣喜之时,再突然夺走。为什么?因为我狂妄而自以为是。命运要我明白:我是它股掌之中的小丑,它用“给予再夺走”这种方式戏耍我,屡试不爽。

9-28星期四6:52通州妇幼

九月,梦幻泡影的九月,我有了孩子,我又失去了孩子。

1号彩超照出了胎芽胎心。4号去建档,做了心电图。5号感冒了,喝姜糖水发汗。6号又去抽了7管血,上孕妇课。12号妊娠反应缓解,胃里翻滚的感觉没了,只是偶尔胀气。13号取化验结果,做营养分析,建档。23晚上号初次见红,并没太在意。26号彩超照出来胎停育,没有胎心了。预约了28号的无痛人流,结果27号晚上大量出血,在医院挂急诊,紧急清宫。

27号早上在医院排队看诊,抽血化验,验尿,做心电图,然后回家。下午去取结果,跟大夫预约手术时间,然后回家。下午四点多开始腰酸,到六点多钟变成腰疼肚子疼,分泌物带血越来越多,七点多开始出现大血块,到八点多血量越来越大,出现大块血块。大概九点钟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说要紧急清宫,九点一刻开始手术,十来分钟就结束了,九点三十五不到大夫让我看刮出来的绒毛……

紧急清宫是什么手术呢?刮宫?人流?这孩子是我的孽债,一个晚上都等不得,本来第二天做无痛的,结果大晚上生做。那是怎样的一种疼呢?别开生面,无法形容。

身体不同部位的动感是不一样的,掐手臂和掐腋下不一样,踢肚子跟踢屁股不一样,磕到小腿胫骨与大腿外侧也不一样。同样的,大姨妈、生孩子和人流手术也不一样。在最软嫩的阴道里,用利器做些清理的刮磨,是无法言说不能忍受的疼,是另一种层面的疼。据说生孩子才是疼痛的最高境界,我体会了痛经和流产,生孩子只是迟早的问题……

那些我渴望的,一一得到了,而我不想要的,也难以避免。

9-29星期五20:37通州妇幼

住院第二天见闻与感想:

1.二十来岁的女人跟三十岁的女人在意的事情很不一样,人生际遇也别有不同。

隔壁床的小女孩,23岁,猜测是未婚,昨天有个男孩陪着,今天一整天都一个人。先是药流,后又刮宫,据说是胎膜裂解粘在子宫壁……昨天昨晚手术,输完液没多久就对着窗口吹,下午又洗了头,洗完又开了窗户,光着脚,吃上顿剩下的外卖,长时间看手机追剧。

年轻人不知道保养身体,也不屑于小心翼翼。像我这样婆婆、妈妈加老公三个陪护,又不要这样又不要那样,自己完全能自理还有人陪过夜,确实夸张,但也是一个幸福少妇才有的冗余关怀。

我全是幸福女人,要珍惜眼前。

2.生个孩子真是千难万难,一个人从受精卵开始就要经历无数道鬼门关。

计划生育科病房住的全是失去孩子的女人,各种情况。有一半左右是我这种胎停育,还有一半左右是不想留。胎停育可能出现在各种月份,三个月内停育,五六个月七八个月也停育,可见一个孩子成功出世的概率并不很大。

而那些大着肚子做引产的女人,才是人生中最大的残忍。

3.已经完全忘却了失去文希的悲伤,但下一个孩子不会用文希这个名字了。

我已经全然不难过了,那种刚开始时伤心痛苦的心情几乎想都想不起来了,人面对现实时内心真是无比强大,是我太凉薄了吗?

9-30星期六17:58桃花岛

人生第一次做手术、第一次做皮试、第一次打杜冷丁、第一次穿病号服、第一次住院,竟然就是与我的第一个孩子不告而别,不全流产刮宫术。

今早出院了,在医院的时候感觉状态很好,心情也不错,回到家就不一样了,上楼吃力,在屋子里遛弯腿上没劲儿,小芳说是因为伤了血,所以虚。在家里触景生情,处处都是养胎时的痕迹,看了不免感伤。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哭也没有用,到底不是我的孩子……

接下来就是好好养身体。今天早上开始,两边乳腺一阵阵的痉挛胀痛,小芳说应该是下奶现象,第三天了,如果是生的话就该出奶了,现在虽说才三个月不到,也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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