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之斜阳草树 关中底定4

长孙嵩遂上表谢罪,据实以告,并将刘裕所赠之物随表送至京师。魏主拓跋嗣正在御书房与崔浩讨论历代帝王为政得失,览表后,大惊失色,对崔浩道:“恨不用卿之言,致有此败。”

崔浩起身拜谢道:“故此汉高赞留侯(张良)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臣愿为陛下之张良。”

拓跋嗣笑道:“必如卿所愿。”又接着问之道:“刘裕伐秦,果能克乎?”

崔浩从容对道:“必克之。”

拓跋嗣问道:“卿因何得知?”

崔浩道:“姚泓懦弱多病,兄弟相争。刘裕乘其危殆而入,且兵精粮足,何故不克!”

拓跋嗣又问:“刘裕据有关中,复有得陇望蜀之意乎?”

崔浩笑道:“人心苦不足,纵刘裕有此意,然此次灭秦,北府上下皆中饱私囊,尚复能战乎?将士皆有思归之意,刘裕何能长居此地耶?克秦之后,必然东归。虽留兵守之,势不能久,何也?只因关中之地,华、戎杂处,风俗劲悍,刘裕欲以荆、扬之化治之,无异于解衣包火,张罗捕虎,秦地终待陛下取之也。”

拓跋嗣闻言,仰天大笑,道:“但愿如此。然则刘裕之才比之慕容垂如何?”

崔浩略一沉思,正色道:“慕容垂足为一世之雄。然以臣度之,刘裕又更胜一筹。”

拓跋嗣惊问道:“何也?”在魏燕之地,慕容垂如神人般存在,刘裕若更胜之,又是何等人物。故此拓跋嗣惊诧不已。

崔浩缓缓道来:“慕容垂藉父兄之资,恢复旧疆,国人归之,如萤虫之就火,登高一呼,八方来赴,故此成功易为。刘裕起自寒微,不阶尺土,以一白身,聚兵千余,便讨灭桓楚一国,兴复晋室,旷古未闻。后又北擒慕容超,南灭卢循,西平谯蜀,现下亡秦在即,所向披靡,非其才智过人,安能如是乎!以臣观之,当在魏武之上,汉高之下矣。”

拓跋嗣惊道:“有如是乎?刘裕必不肯处人之下。其将篡乎?”

崔浩道:“刘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当在二三年间事。”

拓跋嗣灵机一动道:“若我乘刘裕入关与秦鏖战之时,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如何?”

崔浩道:“兵法有云,未虑胜,先虑败,今我国西有屈丐(赫连勃勃),北有柔然,窥伺国隙。我若出兵南下,敌若乘我后,为一混战之局,胜负难料。不若按兵息民静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也。”

拓跋嗣听后,有些担心道:“然则屈丐何如?终为国家之患乎?”

崔浩轻蔑一笑道:“屈丐昔年国破家亡,孑然一身,托庇于姚氏,受其厚恩。然不思酬恩报义,杀其岳父自立,窃据一方,结怨四邻。似此小人,虽能纵横一时,德不配位,终当为我所吞食耳。”

拓跋嗣闻言大悦,不知不觉间,语至夜半,遂赐崔浩御制缥醪(piǎo láo精酿酒)十觚(gū酒器),水精盐一两,深情道:“朕与卿言,回味无穷,如此盐、酒,故与卿共飨其美。”崔浩感动不已。

刘裕在畔城大败魏军,自此魏兵再不敢尾随骚扰,遂一路顺畅来至洛阳。他兴致勃勃,登上城垣,四处巡视,见街道修葺齐整,宫殿巍峨壮丽,极目远眺,黄河如带,邙山如屏,绿野如茵,不觉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故都果有王者之气,实万年之基也。”言下有迁都之意。

冠军将军、领河南、河内二郡守毛修之随侍在侧,见刘裕兴致颇高,便道:“洛阳河山拱戴,居天下之中,确是形胜之地,帝王之都,属下识得一位世外高人,乃嵩山太室祠掌教真人,寇谦之,博古通今,尤知风水堪舆之术,如太尉愿见,属下便派人召其前来。”

刘裕一听,正中下怀,道:“如此有劳敬文(毛修之字)了。”

毛修之立时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至嵩山太室祠,恭请寇谦之前来。

不一日,寇谦之来至洛阳,刘裕在洛阳旧宫明光殿上接见寇谦之,只见毛修之引一人上殿,那人清瘦身材,步履轻盈,迈上殿来,好一派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模样,刘裕忙降阶相迎,寇谦之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道:“贫道寇谦之见过太尉。”

刘裕忙伸手扶住,道声辛苦,众人分宾主落座,毛修之叨陪末座。刘裕寒暄一番后,直言道:“裕素闻真人博古通今,洞悉天机,故不揣冒昧,请真人前来,想以国事相询,指点一二。”

寇谦之又欠身施礼道:“太尉言重了,贫道乃方外之人,孤陋寡闻,太尉既然见问,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裕单刀直入道::“真人以为当今天下我大晋当以何处为都?”

寇谦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刘裕有迁都之意,便道:“洛阳居天下之中,山河拱戴,实帝王之庭也。长安有关河之险,沃野千里,实帝王之室也。前庭后室,二者相辅,万世之基也。”

刘裕道:“然则本朝在此建都,历五十年而天下崩坏,此其宜乎?”

寇谦之道:“本朝强枝弱干,宗室相斗,胡虏交侵,皆取死之道,非地理之因耳。”

刘裕又问道:“本朝绵延至今,建康岂非福地?”

寇谦之道:“建康僻处江南,远隔中原,易成割据之势,难为混一之功。且王气数泄,非长治久安之所。”

刘裕听后,点点头,沉思半响,直视寇谦之道:“然则我大晋寿数如何?”

寇谦之目光坦然道:“尚可传二世,其后未知。然谶纬之记,不足为凭,道听途说,望太尉恕罪。”

刘裕笑了笑道:“真人真乃真人也。”遂命人赏赐衣物玩好,寇谦之不受,转赐毛修之,嘉其修葺之功,举荐之劳,价值二千万之巨。

毛修之喜出望外,在自己府中设宴款待寇谦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毛修之问自己前程,寇谦之令其说出二字,自己用梅花易数来给他卜问前程,毛修之见宴席之上,有一道羊羹,有心戏弄,便说出羊羹二字,寇谦之将羊羹二字笔画算出,以梅花易数占卜,最后面无表情道:“君将长居北地矣。”

毛修之听后,喜形于色,暗道:“我观太尉之意,当迁都于此,我长居北地,则必位居中枢。此大吉兆也。”遂敬寇谦之一大杯,宾主尽欢而散。

秦鲁公姚绍闻刘裕已至洛阳,大集众将议之道:“今王镇恶未破,刘裕又至,如之奈何?”

长史姚洽越众而出道:“为今之计,当先破王镇恶军,重夺潼关,据险以守。刘裕空国而来,时日一久,江南必乱,则其军必返,我乘其后,魏邀其中,则刘裕死无葬身之地也。”

姚绍点点头道:“如今王镇恶兵精粮足,如何破之?”

姚洽道:“我引一军伏于河北,公引军至关前与敌搦战,待其军出,公击其前,我乘其后,则敌必破,潼关可复。”

姚绍道:“此计甚妙。”遂令姚洽领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等将率精锐三千渡河,欲屯河北之九原山,两面夹击晋军。

与此同时,晋军潼关大营中,王镇恶也与众将商议军情,道:“太尉将至,我料羌虏必出兵袭我,若我大军汇合,则敌无隙可乘。诸君近日可小心从事。”众将点头称是,王镇恶遂命斥候打探秦军虚实。

不一日斥候回报,秦军正在渡河,欲往河北。沈林子笑道:“羌虏黔驴技穷矣,欲渡河袭我之后。”

檀道济遂命沈林子率军乘敌半渡而击之,沈林子领命而去。姚洽等人正在河岸上坐等渡河,前军刚刚上船,忽然晋军掩杀而至,秦军不备,登时大乱,姚洽等将来不及上马逃跑,就被阵斩当场,其余兵士被杀戮殆尽。

檀道济令沈林子上表请功,沈林子在给刘裕的表奏中不无得意道:“姚绍气盖关中,为秦良将,今数败于我,而国危于内。恐其内心不堪其忧,兼之年老体衰,我料其命不久矣,不得以身伏法耳。”

果然不出沈林子所料,姚绍闻姚洽等败死,大为愤恚,咳嗽病发,呕血数升,诸将入帐探看,姚绍口不能言,以手指东平公姚赞,姚赞接过兵符,姚绍长出一口气而卒。

姚赞既代姚绍统军,于营中摆设灵堂,三军缟素,哭拜于地,道:“公有今日,皆拜沈林子所赐,赞必击杀此贼,祭奠灵前。”言毕,率众出营,来至潼关城下,指名道姓要沈林子出战。

沈林子在关上闻之,欲领兵出战,王镇恶力阻之,道:“羌虏士气方强,君可暂避一时,待太尉大军至,合兵一处,敌如冰消瓦解。”沈林子笑道:“孙子云: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此其谓乎?破敌便在今日。”遂领兵出关,与姚赞在关前大战。

姚赞望见沈林子大旗,怒甚,率军将沈林子围住三重,沈林子将兵力战,三鼓而竭,双方打了个难解难分。正在此时,王镇恶在关上望见,瞧得清楚,率众杀出,王镇恶在左,檀道济在右,秦军厮杀半日,早已筋疲力尽,被二人一阵冲杀,大败亏输,死伤过万,姚赞率残军狼狈逃回在定城,闭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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