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四十五)雨膏烟腻
四十六、变幻无常
李友梅哭泣了一会,情绪慢慢地平缓下来,人也安静了些。
她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大男孩不是她的未来,更不可能成为她的依靠,在他面前她注定是做不成依人小鸟的。
她抹掉眼泪,吞了吞唾沫,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调,有些催促地说道:“士强,你该走了......”
贾士强对李友梅做爱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感到惊异。
他暗自思忖,女人果然是善变的,但又一想,女人善变也是对的。
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孙子曾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既然女人是水做的,变幻无常也一定是自然的了。只是没想到,做爱还能有抚平伤痛,排解寂寞的功效,对于女人或许更是有着神奇的疗效。
他站起身来,用手托起李友梅的脸,深情地亲吻了一下。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明白了李友梅曾经指着孩子说过的那句话:“看,这是我的作品。”
对的!的确是这样,孩子确实是相爱男女的作品,是男人女人做爱的副产品。
回去的路上,贾士强一边回味着激情燃烧的快感,一边想着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问题:这就是终极的男欢女爱吗?男人与女人为什么要做爱?是为了创造作品?还是为了满足性欲冲动,亦或是为了享受快感?做爱的男女一定是相爱的吗?而做了爱的男女就一定会相爱吗?……
突然间,他猛然意识到,今天或许应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今天,就在今天,他已经告别处男时代,而且永远回不去了!
处男之身有人在意吗?它的失去与女孩失去处女之身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不知道是应该庆祝一下自己成为了男人,还是应该伤心一下自己失去了童贞。
他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涌出这么多问题。他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越乱,越乱越想,弄得心绪烦躁。
他抡起一脚把踩到的一只空罐头盒子踢得老远,落地的咣当当声惊起了几只不知藏在何处的乌鸦,一片黑影飞过,“呀、呀,哇、哇”的乱叫声,着实吓了一跳。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皎洁明月,也跟着“啊,啊,啊”地大叫了几声,为了发泄一下情绪,也顺便为自己壮了壮胆,眼见四处寂静无人,只有天上繁星点点。
乌鸦的鸣叫是悲伤的代表,如今这大半夜的听到乌鸦叫,那叫声好凄凉,不但惊了一身“白毛汗”,更是晦气难当。
谚语曾云: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小时候常听老人讲,乌鸦叫,霉运到,心情一下子被搞得很是糟糕。
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征兆呢?
他在心里画着魂儿。或许一切会改变?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谁又能真正扼住命运的咽喉?
变与不变,好与不好,谁又能左右得了?与其百般思量,不如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
七月流火,酷热难当之时,正是毕业来临之际。
今年的毕业生没有再像往届那样,在对未来成竹在胸的前提之下衍生出来的对母校无限的留恋和难舍难分。学潮运动不但把社会搞得风谲云诡,似乎也把人与人之间搞得纷繁复杂了。
每个人都在忙碌、思考和侥幸地等待着什么。这群涉世不深,立根未牢的年轻人,终于领略到个人的力量是何其渺小。
人类的祖先习惯于群居,至今所有人依然沿袭着社会性,凡事喜爱聚堆儿、归类、站队,从而找到自己的归属感,什么大义啊、志向啊,离开了团队啥也不是。
即便你徒有一颗改变世界的雄心,当精神领袖隐退,不再指点江山,追随者自然也无力再挥斥方遒了,更没有机会、场合以及心性和胆量去激扬什么文字了。
如今所有人都夹起尾巴苟且以温顺之貌,呈现无辜之状,避及受到学潮运动的株连,祈祷着能被分配到一个兼顾吃饭糊口,并有机会发挥意趣志向的好单位,那便是前世积了阴德,今世烧了高香,阿弥陀佛了。
贾士强此刻是干净的,柳玉替代了他所有的激进,他没有进京。
在沙龙社里,他有一天没一天地去过几次,而每每都是被女生们围拢着说了一些与文学相关的之乎平仄,几乎没有发表什么事实建树,更何况他更多的时间是在李友梅书房里度过的,所有的是是非非已经由李友梅凛然包揽而承担了。
那些喜欢上窜下跳的人,如今都静悄悄地蛰伏起来,默默地羡慕着贾士强的生来命好。
然而,一身轻松的贾士强也并不比其他任何人的痛苦少哪怕是那么一点点,躺在物品凌乱的寝室里,经常是一句话也不说,别人和他说话,他也是茫然的自顾自的点头应付。
毕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柳玉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离散的时刻本是凄凉的,而贾士强又更多了一份沉重。
他站在寝室楼的楼顶上,俯看整个校园,欢声笑语的象牙塔正经历着暴风骤雨的洗礼,那曾经美好的一切都被雨打风吹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青春的芳华永远不再有了。
如今,这离散的夜晚不但是凄凉的,甚至还有了很多的凄惨。
待续 下一章(四十七)毕业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