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那天宋桥和秦楠吵完架后,天空开始掉落雨滴,不久之后雨势渐大,古老的城市被蒙蒙烟雨笼罩。宋桥和刘子涛坐在酒吧里,夜幕已经降临,他看见无数灯光在摇曳,城墙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护城河里泛着银光闪闪的涟漪。

宋桥的心情糟糕,点了一瓶威士忌,准备把自己灌醉。刘子涛开口便问,他是不是和秦楠吵架了?宋桥实话实说,端酒杯的频率比平时快很多。朋友在这个时候会变成对方倾诉的垃圾桶,听宋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刘子涛便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实话告诉你,宋桥。自从你那天说商蕊来西安了,我就知道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事,现在果然发生了。”刘子涛说。

“你是算命的吗?”

“你知道‘墨菲定律’吗?你越担心发生某事,某事就越会发生。你不希望秦楠知道商蕊的事,对吧?结果她这么快就知道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是越来越相信墨菲定律了,所以凡事都不敢往太好的方向去想。”

“我不知道什么‘墨菲定律’,我只是觉得秦楠很过分。”

“你觉得她很过分吗?”

“难道不过分吗?她已经答应不把我的画送人,结果我一走,她立刻送人。”

宋桥又端起酒杯和刘子涛碰了一下,前者一饮而尽,后者只饮了一点。刘子涛放下酒杯说:“你有没有想过,秦楠为什么不惜吵架也要把那幅画送人?”

“因为是商蕊的画像,但那只是一幅画。”

“平心而论,你真的只是单纯觉得那是一幅画吗?”

“什么意思?”

刘子涛继续说:“我再问你,假如秦楠送人的不是这幅画着商蕊的画,而是另外一幅别的什么画,你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生气?”

宋桥低头沉默,半天不语。

“想一想,这不就是问题的所在吗?”

“这不过是女人心胸狭隘的做法。”宋桥说。

“很对。”刘子涛说,“如果她不心胸狭隘,你怎么知道她爱你?难道秦楠说:‘宋桥,把你前女友的画像留下来吧,就放在咱们的家里,我不介意的。’如果秦楠这样说,你觉得她还那么在乎你吗?”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她也不应该在答应我之后,又把画送人。她在骗我,你知道吗?说不定她在承诺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这样做了。”

“你别激动,我给你讲一讲我对待这样的事是怎么做的。”刘子涛说,“每次我跟一个女人分手之后,我一定会把她留在我家里的痕迹全部抹掉,一丝不留。比如用过的杯子、毛巾、洗面奶什么的,你知不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怕女人联想。你千万不要低估了女人联想的能力,比如,她看见一个你前女友用过的牙刷,就会联想出她在卫生间里刷牙的样子,刷完牙之后会洗个澡,洗完澡就会爬到床上。女人甚至能将你们在床上做事时的画面联想出来,然后她的心里就会极不痛快。然后回头想一想,她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女士牙刷。那么现在换做那幅画着商蕊的画,秦楠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你猜她会怎么联想,我估计她能联想出一部刻骨铭心的爱情电影,而女主角不是她。”

刘子涛与宋桥又碰了一下酒杯,和刚才一样,后者一饮而尽。

刘子涛接着说:“秦楠为什么一定要把画送人,因为那东西对她来说太可怕了。不仅她会联想,你也会念念不忘,那幅画留在家里就是定时炸弹,而且商蕊现在就在西安,她完全没有安全感。”

“照你这样说,错的人反倒是我?”

“依我之见,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对错。小两口在一起不吵架就怪了,以后吵架也少不了,只是你以后别再用那种艺术家的清高对待秦楠了,那种态度我见了都烦。”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喝完这瓶酒,回家洗个澡,然后抱着秦楠亲一下,睡觉。”刘子涛说,“秦楠给你打电话了没?”

“打了,我关机了。”

“得了,估计我的电话快响了。”

几杯酒后,秦楠的电话果然打到刘子涛的手机上,他告诉她,宋桥和自己在一起,正在酒吧喝酒。他宽慰秦楠说没关系,喝完就回家,保证不撩妹。

挂掉电话,刘子涛对宋桥说:“知道吗,其实我特别羡慕你,羡慕好多年了。”

“你羡慕我?”宋桥说,“应该我羡慕你吧,你有个有钱的老爸,过着公子哥的生活,泡过的妞数都数不过来。”

“我家里是有几个钱,不过也没有多到不愁花的地步,而且钱都让我老爸管着,我的卡里其实没有多少。至于泡过的妞,哎,没他妈一个是真心喜欢我的,我跟她们玩玩,她们也跟我玩玩,到分手那天还假装受害者,其实分开后立刻就另觅新欢去了。你看着我每天过得热热闹闹的,其实我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两人喝了一杯酒,刘子涛接着说:“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这张长得像福山雅治的脸,羡慕有那么多女孩真心喜欢你,高中时候的唐佳、张晓思、娄雅琼,大学时有商蕊,现在有秦楠,每一个女孩都能把心掏给你。我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我还特别羡慕你从小就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你爱画画,有天赋,我们在一切混了那么多年,你他妈的还真的考上美院了,你小时候的梦想就这样实现了!而我小时候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那时候也偷偷拿起画笔试过,结果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我也想像李煜城那样每天读书,让自己肚子里有货,可我拿起书就瞌睡,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你说我能不羡慕你吗?”

“没什么好羡慕的,我都已经不画画了。”

“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的运气很好。你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时候,有手艺可以卖画。你需要爱情的时候,秦楠就出现了,当你不能卖画挣钱的时候,你又成了秦家的准女婿。不过……”刘子涛说,“我总觉得,不知道哪天,你还得重拿画笔,即使你现在是个生意人,即使你现在管着一个大印刷厂,但是你骨子里还是个画画的,身上那股气质丢不掉。”

酒到此时,宋桥感到一阵朦胧的醉意,他端杯饮了一口,说道:“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时间走到凌晨一点半,酒吧里灯光迷离,身材苗条,妆容艳丽的女孩们走路时扭动着圆润的屁股。乐队结束了最后一次驻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秦楠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表哥庞海山。这位表哥一脸横肉,脑袋像卤蛋一样光滑,眉毛很淡,身形彪悍,无论谁看到这副模样,都能看出他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物。据说庞海山当年在黑道混迹,砍人、打架、收保护费的事情没少做。之后几年,黑道越来越难混,他就厚着脸皮来投奔舅舅秦中强,想在鼎秦公司谋个差事。秦中强念及亲情,给他安排了一个保卫科加保镖的工作,从此他也成了鼎秦公司里的“秦家人”,经常仗着老总外甥的身份作威作福,宋桥很讨厌这个人。

秦楠走了过来,先和刘子涛打招呼,说麻烦他了。她的眼睛红肿未消,脸上挂着忍住不说的委屈,显然一个人在家里哭了很久。

 “嗨,说麻烦太客气了,没有别人陪他喝酒,他也只能来找我。我想喝酒的时候也只能找他。”刘子涛又安慰秦楠说,“我已经开导他一晚上了,你们回去好好谈谈,不许再吵架了。”

“嗯。”秦楠点点头,“谢谢你了。”

宋桥已经喝到半醉,秦楠伏在他身边温柔地说:“咱们回家吧,酒也喝完了。”

宋桥看了一眼庞海山,问道:“他怎么来了?”

秦楠说:“我怕你喝醉,我一个人弄不动你,就请表哥来帮忙了。”

“哼。”他缓缓起身,眼神迷离,“我又没喝醉,用不着别人背我。”

秦楠扶着宋桥向外走,刘子涛要帮忙,她说不用了。走出酒吧时,楼外的雨势仍未减弱,马路两旁多出两道涓涓细流,空气又湿又冷。秦楠和宋桥走得很慢,雨水很快将两人的衣服打湿,距离停车场还有一百多米,庞海山忍不住用浓重的关中话说:“楠楠,俺把他背到车上算咧。”

“不用。”宋桥看了他一眼,“我自己能走。”

“”还生我的气吗?”秦楠问。

宋桥看了看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果然饱含歉意。他摇了摇头说:“算了,不生气了。”

两年前初夏,也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宋桥背着画板第一次走进秦楠那套华丽的房子,尽管他已经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男友,缠绵过数次,但是进门后的那一刻,他仍像一个拘束的大男孩,认真地环顾四周奢华的陈设,认真地对比两人之间的财富差距。即使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时,也不由得坐得板板正正。

秦楠的心中并无这种差距,她的微笑就像芙蓉盛开,又带着半分娇羞,拿出两枚硬币。她说,第一枚硬币,我要买我自己。宋桥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楠又说,我要买画中的自己。宋桥说,我不是已经为你画过很多幅了吗?秦楠摇摇头说还差一幅,她的脸上泛着红晕,将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说我要你像杰克为露丝作画那样,为我画一幅最美的画。

秦楠脱得一丝不挂,胴体纤细又美丽,躺在乳白色的太妃椅上,用饱含温情的眼睛望着宋桥。宋桥努力克制内心的冲动,摆好画具,凝神静气地为秦楠画画,将性感美妙的身体完美地在纸上呈现。在这幅素描作品完成后,秦楠裸身走到宋桥面前,将第二枚硬币放在他的手上说,这枚硬币,我要买你的人,买一辈子。那一刻,宋桥并不在乎一辈子究竟是多长,他收起硬币说成交了,然后抱起秦楠走进卧室。

那幅裸体素描现在在哪?宋桥早就想不起来了,秦楠一定将它收藏在隐蔽的地方,也可能早已经销毁了。

从酒吧回到家后,宋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酒气弥漫在整个卧室。秦楠搂着他的肩膀躺在旁边,在半睡半醒间度过了整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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