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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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人老家村子里的头面人物见邻村都修庙敬神搞得热火朝天,就动员村民修庙、塑神像。

那些头面人物有些是当过村社干部的,有些是新近的暴发户。

当过村社干部的德高望重,暴发户财大气粗。

村民们不论真心还是违心,但都响应他们的号召,积极的出资投劳。半年之后庙宇修成了,戏台也竣工。

庙管会的会长提了两瓶好酒和两条高档纸烟到支书家汇报山场上的工作,同时请示举行庙宇和戏楼落成典礼的有关事宜。

会长将修庙建戏楼的大概情况汇报后,对支书说:“毗邻村社的庙有些修的很雄伟,有些很简陋。不管怎样,他们在竣工后举行的仪式都很隆重。咱们算是个大村,按理应该比他们凶险一些。现在村民生活条件好了,就是私人乔迁新居都放火,弄得很阔气。何况咱们村上建庙这么大的事情!”

支书说:“你们肯定有一个具体的打算,先说一下。”

会长说:“邻近二十四座山场的会长我很早就打了招呼,到时候再请一下,让他们带着神轿来恭迎咱们的神进庙登坛。新建的戏台要硬梆剧团打台,最低标准请县上的正规剧团打台、唱戏。最重要的是请领导和名人出席庙宇和戏楼的落成典礼,这就得您出面请县长和乡上的领导。”

这时支书老婆将刚出锅的热油饼子端进上房,放到茶几上,然后帮支书炖茶。

支书把会长的话听得很认真,一支烟吸完开口了。

“怎么接驾迎神你们照着办。请县剧团打台唱戏得花钱,应按你们的经济实力打卦,没钱就让咱们村的业余剧团打台唱戏。我让主任把出外打工的演员叫回来。请县上、乡上的领导出席仪式,他们肯定不参加,就不用考虑了。请些名人助兴嘛可以,先列个名单我看。”

支书婆娘插话了:“我姨爷坦人是名人,名字上了村志大家都知道,应该请。”

会长急忙说:“坦人一定得请。”

支书和会长聊了一个多钟头,最后支书说:“时间就定在八月十五,那时候农活不太忙,天气又暖和。”

会长肯定地答应按支书说的日子举行一系列活动。

坦人对村子里修庙建戏楼的情况早就听说,但并不以为然。因为他目睹过许多地方接神、做醮、诵经、超度亡灵的过程。至于看戏,近二三十年根本不看县级剧团的演出。

八月初五坦人喝罢早茶正胡写乱画,手机铃响,一接听是会长打来的。

“坦爷:村上的庙和戏楼修成了,神像也塑好了,决定八月十五接神过庙会。邀请你做为嘉宾出席仪式,在庙会仪式上讲话……”

“还请了些什么人?”坦人问。

会长说:“你和晃晃、天狗、来来、勤勤已经定下了,还有几个我们正考虑。”

坦人接罢会长的电话便拨通支书婆娘的电话。

“牡丹吗?刚才会长打电话让我八月十五参加庙会,庙会办置得凶吗?”

支书婆娘说:“噢!姨爷。凶得茬大!请了西安市的秦剧团来唱戏。我把上房、厨房、角房的炕早煨热了。你早些来……”

坦人通罢电话想,看来这一次的活动确实隆重,自己得美美讲一通话。

坦人在打工的年代里一直受各级工头的指手划脚、高谈阔论。从来没条件和机会在大庭广众面前嚼咬过什么。如今下岗好些年了却突然出现个讲话的机会,让他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

讲什么,怎么讲千万不能马虎,必须下功夫写一篇不鸣则已,一鸣便惊人的讲话稿照本宣读,大领导也是这么个做法。

于是他就闭门谢客,起草稿子,认真琢磨,反复推敲。

坦人在埋头起草讲话稿的几天里,支书的婆娘,年轻时一块儿务过农的乡亲和要好的邻居都先后给他打电话,说中秋节一定到他们家里浪。有的说家里饲养的大骟羊肥得很。坦人一到就杀羊,吃肉喝酒。

经过差不多八天八夜的引经据典,煞费苦心,讲话稿终于有了眉目,他还不放心,就将稿子拿到中学里请教语文课的朋友润色,然后拿到打印部将稿子的内容打印到几张粉红色的纸上。

讲话稿打印妥当后便联系去乡下的车。

坐班车三四个钟头就能到目的地,可这样显示不出身份,让乡亲笑话。他便联系了在县城开出租车的朱小姐。

和小朱商定八月十四早晨吃喝好,一路消消停停看着风景走。黄土高原上的金秋,田地里高粱红,谷子黄,包谷绿,路旁杨柳拂风,枝头莺歌燕舞,一幅大自然的画图。

中午就能到乡下的村子,下午和亲朋聊天,让亲朋见识一下自己的风光和司机的脸蛋子。

谁知坦人高兴得过早了,十三日晚上小朱的母亲上吐下泻,送到医院吊针,十四日小朱脱不了身。坐另外的出租车坦人不熟悉司机又没有共同语言。

小朱让出嫁了的姐姐帮弟弟照看母亲,自已十五日的清晨送坦人下乡。

十五日天未亮小朱就给车里加足汽油,撬下车顶端的出租车标识,拉着坦人去乡下。

跑完正式公路拐到村里的水泥硬化路上,十来分钟就看见戏楼顶端迎风招展的彩旗,听见大音箱里播出的音乐。

快到戏台跟前,一阵烟花爆竹轰鸣后,只听得会长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各位特邀嘉宾请就位……”

坦人的目光透过小车的挡风玻璃,清楚看见胸带红花的一行人从戏台的后幕旁缓步走向台口摆着的桌子后,他的心几乎蹦出胸腔,就本能地喊了一声“快”,同时在小朱穿着皮短裤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戏台台口正和庙的大殿相对,台下坐着的站着的观众一大片。

要将车直接开到戏台前,密集的人群挡住去路。只有绕到戏楼的侧面坦人方可下车从旁门进去登台。而眼下要绕到戏楼的一侧只能擦大殿的正门前而过。可是大殿正门前矗立着一只八九尺长三四尺高的香火炉,炉中香火燃烧得烟火冲天。

小朱鸣号避让一群嬉戏的孩子,眼盯着大殿门与香火炉之间仅可通过小车的空间,精力高度集中,猛然间被坦人的一声喊搅乱紧绷的神经,使车跑偏半尺,“咣当”一声挡风玻璃破碎,随着玻璃碴涌进车里的还有带火的香和烫人的香灰。

坦人的眼前一黑,满脸及脖颈好似被泼了一桶开水,双手下意识地在面颊上一抹,脸上的皮肤便沾到手上,撕心裂肺的疼。

戏台前的观众和大殿里的香客闻声跑过来看,眼尖的一个乡亲认出车里的坦人,就喊人急救,大家把坦人和小朱搀扶下车。

大家见坦人和小朱被香火烫得不轻,支书和会长就派人立即送往县医院。

两个人肢体无碍,只满脸的凉姜泡。经医生治疗,三天后就止住疼痛。

第四天支书的婆娘带着礼物到医院看望坦人。

坦人将下乡一路上的过程和车撞香火炉的惊险告诉给她,然后细听她叙述庙会的整个情况。

支书婆娘要返回了。坦人就把自己的讲话稿慎重地交给她。并叮嘱:“我打工时写年终总结都没有操过心,这份讲话稿费了心机。你一定转交支书和会长,让山场上把我的讲话做为他们工作的指南,装成玻璃框子挂在僧房和大殿的墙上……”

同室的病人和陪员见坦人像领导给下属作指示一样的严肃认真,便窃窃私语并偷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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