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

大火狞笑着，吞噬了她的棺椁。

她就这样结束了她苦难的一生。

恍惚中，泪眼朦胧。脑海里，有什么逐渐远去，又有什么，过分清晰。回忆真的是泪水的闸门，想得起，却回不去。

她疯起来像一个顽固无赖的孩子。母亲予她怜悯，轻声细语。她也只在母亲面前如此温驯。曾经那么干净又善良的人啊，不认识我，也弄丢了自己。

小时候，她是我的英雄。每当母亲斥责我的调皮，她都会把我护在身后。过节时，她会给我做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玩饿了，她会给我煮最美味的面条……我爱听她唱歌，温柔动听，“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那时我真好奇，会不会有燕子听到她的歌声而驻足，不肯离去。阳光缱绻，给她披上柔光，我伸手，仿佛触到了光晕。画面随歌声消散，远处，是她慈爱的笑容。

看见她的最后一眼，她躺在大红漆的棺材里。面无表情，释然般安宁。

上坟了。唢呐哀哀地哭，抬棺材的壮汉一步，一步，怕惊扰她熟睡的魂灵。几个老人坐在山腰，凄凄地唱：“妹吆……你好生走……”。我混杂在送葬的人群里，浑浑噩噩，任悲痛湮没，犹鬼魅行进。

为了五个儿女，她费尽心力。神明赐予她虚无的安慰，终于，虔诚压垮了她。医生说，她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逐日累积，她选择了迷失与逃避。慈爱摧毁了她的意志，于是，风声鹤唳，胆颤心惊。倘若真的有神灵，那我一定要去问问：你何时睁开过眼，看这苦难的人间！那么美好的她，岁月何曾温柔相待！

她终究是离开了……我没能抓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坠地，奄奄一息。我无数次的设想，她的幻象究竟有什么……她的前方，大抵，是她宠爱的儿女，这才是她跨出阳台的原因吧……

火在灰烬里苟延残喘。泪水决堤。恍惚中，耳边响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那缥缈的声音逐渐清晰，却又慢慢远去……

有多少人想过回到过去。至少，这一刻，我疯狂而迫切的希望，又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再听听，小燕子，穿花衣。再看看木箱里，那些叠得方正的漂亮手帕。看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如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