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故地重游,我们专门开车回到3537, 一个藏在深山里的军工厂。
和大多数军工厂的命运一样,随着体制改革和业务发展,许多居民早已搬迁,这里大多数房子已经是空空荡荡,原先的热闹繁华早已不再。
我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三毕业的时光,那之后再回3537的次数屈指可数。再次经过生活区的每个地方,满满都是回忆,陪我一起走路游历的小龙,一路上听我说了不少当年的故事。
花果山已是郁郁葱葱栽了不少大树,走去花果山的那条路也已经是杂草丛生,我很怀念那里夏天的大桃,还有一家人一起挖土种菜的场景;
子弟学校已经变成车队办公的地方,教室早已荒废,黄土场也已经成了菜地,那片土地上的打闹、广播体操、运动会比赛早已尘封在岁月里;
灯光球场的水泥地面已经不再平整 ,顶上的一排排灯面已经锈迹斑斑,我站在球场中央,想像着当年十四岁的自己变成“罗德曼”,在中圈远投砸篮板的情景;
俱乐部广场前的喷水池已经干涸,礼堂已经上了锁,一旁的海报窗却放上了新打印的旧电影海报,试图回到当年每到周五晚上放电影时一派热闹的场景,《妈妈再爱我一次》《唐伯虎点秋香》《离开雷锋的日子》…… 当年看过的电影历历在目;
黑砖房,红砖房,单身楼,单元房,一层平房,两层楼、三层楼房,……小伙伴们分散在不同的房子里,在几十栋房子之间我们曾经捉过迷藏,逛过无数个圈,吹过多少次NB,留下过多少欢声笑语?“XXX,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当年那句台词一出,戳中了我们多少小伙伴的心头!
澡堂边的玉兰花开得正盛,公园里的樱花还没到季节,我们只停留了一个半小时,又要匆匆离开。王小帅几年前看到我的军工厂印象照片曾经留言“梦一直在,以后再续“,这也是我梦开始的地方,一直前行,一直筑梦!
3537的《往日时光》 (2015.3.8)
听谭维维在《我是歌手》舞台上唱《往日时光》,一下就想到两年前第一次听庞龙唱的感觉。有些俄罗斯的感觉,浓浓的口琴、手风琴和吉他味道,像以前的苏联歌曲,却又有些不一样。其中看到熟悉的地名海拉尔,虽然没去过这个靠近东北但属于内蒙的城市,但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有个声音甜美的大学同学就来自这个城市,村上春树的一部小说也曾反复提到这个地名。细细听完了谭维维的诠释,先是低吟浅唱表达着对往日时光的眷恋,后来则大胆地用歌剧的手法高声唱着苏联歌曲《三套车》的调,情到深处自然爆发,那种对过去的怀念呼之欲出。
那一刻忽然就想到了西南大山里的3537,想到了在那里近七年的少年时光。那是一个大山里的军工厂,只有一条公路通往外地,到最近的小镇火车站台走路需要至少30分钟,而去往国道还要再多走半个小时。那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产区和生活区分开,全厂几百户人家就生活在那里,上一辈大都是六十年代建厂时支边或是退伍分配到厂里的,湖北,湖南,四川,贵州等等各种口音就这样混杂着,甚至还起了如岳阳街一类的街道名。其实那时很多街道都没有名字,很多都是大家口口相传而来的,但彼此沟通时却从不曾出现过什么问题。厂里的子弟学校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三,有公共食堂,公共澡堂,职工礼堂,俱乐部,商店,菜场,医院,邮局等等,基本的设施应有尽有。
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三毕业我全家就一直生活在那里,我和很多小伙伴一起度过了自由的时光。
游戏机流行的时候,我们大伙人聚在一家,相互交换着玩松鼠大战,魂斗罗,街头霸王,坦克等等各种N合一的游戏。
周末的傍晚,我们有时就利用厂里的大街道,玩捉迷藏的游戏;有电影放映的时候,我们也会凑热闹去到俱乐部礼堂附近,在电影放到下半场不用再收门票时再挤进去看,还记得当时看《唐伯虎点秋香》时一直恋恋不忘的含魂半步颠,还我漂漂拳。
夏天的时候,我们去远处的河滩抓螃蟹做烧烤,去野炊,或是去划船和游水;如果是去山上,就有更多玩法了,烧野果,玩地道战,找蕨菜,一大早到山顶看日全食,或是夜晚躺在草地上看萤火虫,这些都还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后来我们开始喜欢运动,我们找来了各种家里人的自行车,从女士的轻便车到26的永久各种都有,我们先是在厂里的街道上学上好一阵,之后大家再一起骑去更远的地方;我们开始看NBA,每天放学之后就到子弟学校下面的篮球场打球,直到各家父母到球场来喊回吃饭;我们开始踢球,没有像样的足球,有时只能拿着漏气的篮球去冒充,然而欢乐却也丝毫不减。
初三的日子里玩乐的时光少了些,我们开始习惯在周末的夜里一起去马路散步,在深夜的钓鱼台高歌,或是大声讨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们开始通过凤凰卫视中文台看外面的世界,追一些电视剧,记得有一阵《东京大学物语》成了我们最关注的话题,关于水野遥和村上直树的故事也影射到了不同伙伴身上。
我们的伙伴基本都是一个班级,有男有女,三四十个人,年龄差距不小,最多甚至会达到差个七八岁上下。玩不同的项目我们有不同的伙伴,而最亲密的就是那么几个,到后来也慢慢地分出了不同的小帮,分出了所谓的好孩子,坏孩子。在工厂的大礼堂里,我们经历过每年热闹的歌咏比赛,经历过每年六一节时的各种节目,也是在同一个地方,我们目睹过公安局铐押着过去的同学在公开宣判结果。
香港回归那年全厂搬迁,我们也进入了花溪当地的高中,从小社会进入了更大的群体,随后的几年又陆续往不同的地方行进。我们一直停不下来,也再难得有机会回到过去。
直到几年前开始看王小帅的电影,看《青红》,看《我11》,我才想到了久违的老厂,很多场景就是一模一样;看贾樟柯拍的《二十四城记》,我会想起那些来到家里闲聊的父母的朋友们,他们也来自全国各地,在这里贡献了他们的青春。
我们确实是回不去了,再回不到那段时光里。尽管如此,那段时光留下的点滴还继续滋养着前行的我们,让我们在异乡的夜晚不免触景生情。
此前已经十几年没再去过老厂,今年头两个月里因为不同的事情先后短暂去了两次,走在生活区,很多建筑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然而每个地方的回忆却还历历在目。虽然只是短暂停留了一阵,却早已将过去的时光连接起来,也重新变得温暖了许多。
那是梦开始的地方,如王导的回复所说,梦一直在,以后再续。
注:《往日时光》永不磨灭的青春印记和冲动,经历世情后怀念着的最是那穷却快乐,到处充斥着友情的紧密温暖与安全感的生活。充满丰沛情感的中板俄罗斯小调,表达了一群多年前分享欢乐悲伤的伙伴,难忘年少时光,难忘青春岁月,又重聚在一起追忆当初最美好又美丽的年代,渴望回到当年一同走过冬夏的生活,甚至连回忆起来心头都会潮湿温热,眼睛都会闪光。
《 往日时光》 (词:克明 曲:乌兰托嘎)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还是那些往日时光
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
身上穿着旧衣裳
海拉尔多雪的冬天
传来三套车的歌唱
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
手风琴声在飘荡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
为了生活天天奔忙
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
你的眼睛就会发亮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还是那些往日时光
朋友们举起了啤酒
桌上只有半根香肠
我们曾是最好的伙伴
共同分享欢乐悲伤
我们总唱啊朋友再见
还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虽然我们变了模样
生命依然充满渴望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虽然我们变了模样
生命依然充满渴望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