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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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12月25日(金·周五)

  从国内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柚子,每日见每日闻,终于在一个毫不相干的日子里,坐在墙角处,一片一片剥开,吃了一半。

  从国内回来已经有一周了,我带着Choko暂时寄居在元元的家里。白天她要上班去,我将她送出家门,一边说着“请走好吧~”一边轻轻地摆手。然后关上门,打开电脑,开始找打工的招聘以及关注大学院报考信息。

  我和Yoko先生没有吵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在12月15日的早上,我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带上Choko,把房门的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就悄声无息地离开了。从那以后,也再没有收到Yoko先生发来的邮件,或是手机信息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是很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在我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努力学习如何照顾Choko的时候,和她之间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客厅里原来只是安静祥和,现在,寂静得有些可怕,偶尔小Choko发出的吼叫声,也显得尤其刺耳。我想,大概是觉得太吵吧。

  Choko已经在努力了,我想,他也在努力地学会接受我,作为他的新家人,只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而已。

  正因为做得还不够好,突然有一天,被责怪:“你没有把Choko教好,他本来应该是安安静静地样子的。”我也无话可说。那段日子里,我沉默不语的时候渐渐增多了。

  那天,山田似乎忘记了吃药,情绪非常不稳定。

  我在学校外面带着一群刚刚来日本的留学生,办理居民登记,并带领他们到达入住的地方,顺便给他们介绍一下附近的邮局,医院,超市,饭店等,因为当天有一位学生身体不舒服,闹着拉肚子,所以我们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等他,照顾着他的身体节奏了,就比预先要进行事项的时间晚了大约1个小时。快要到中午12点的时候,手续基本上都办的差不多了,附近的设施该介绍的也都介绍了,生下来的就是将他们送回入住的地方了。但考虑到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饭,可以趁机问一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疑虑,和他们聊一聊,以缓解他们的不安。于是就提议,大家去离入住的宿舍400米距离的家庭餐馆里一起吃午饭。大家都开心地说,好!

  待到大家坐下来,开始点菜,我就着菜单仔仔细细地给他们讲解,并认真地统计着大家所点的菜。大家七嘴八舌的有些混乱,我提高了嗓音,让大家安静下来,一个一个地告诉我要哪一个编号的菜,一边认真地记录着,我还嘱咐大家,一定要牢牢记住自己订下的菜的号码,不然到时候服务员也会很恐慌。大家都听明白了,表现的很有礼貌。

  终于,花了大概20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这一桌子终于下单结束,剩下来的,就是等着热乎乎的饭菜上桌子了。我看到大家七嘴八舌,满心欢喜,细心的同学在拿着水壶给旁边的人倒水。

  忽然,手机在我的裤子口袋里震动了。“什么人在吃饭的点给我打电话?”我心里纳闷,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来。

  显示的是“山田奇葩”的来电,想着他每次给我电话都不是什么好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接听,但响铃到第3声的时候,就将手机屏幕上的按钮划向了右边。

  “你好,我是Isaac,山田吗?”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截了当地问。

  “你在哪里?为什么还没有回来?”电话里传过来近似于斥责的声音。

  “我现在和学生们在一起,手续已经办好了。准备送他们回宿舍。”我按压住心中的怒火,和气地说。

  “那你现在可以立马回来吧。”依然是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

  “不,我现在在吃饭。等我吃完了就回去。反正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我的休息时间。”我觉得对方的问题莫名其妙。

  “你必须马上回来,这里有事情要让你完成。”

  “现在回去?什么事情?”

  “你回来再说。”

  此时我的怒火已经从心中涌起,到了我的喉咙了,我感觉到了一股火辣辣的味道。

  “你先大概说一下是什么事情,是不是一定要现在回去,还是可以等我吃完饭再回去。我的菜已经下单了,马上就端上来了。”

  “电话里怎么可以把工作内容泄露出去,这是常识!你打包带回来吃吧。”对方的语气越发变得严厉。

  “不行,我现在在和学生们吃饭,抛下他们不好。”我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坚决。

  “你在和学生们吃饭?我有让你和他们一起吃饭吗?工作命令以外的事情不要擅作主张,现在马上回来。”

  我直接将电话挂断,看向周围的学生,转为笑脸。

  后来,大概30分钟后,我们这18个人将桌上的食物都吃得差不多了,刚来日本,新奇和不安让他们的身体着实疲倦,所以才会吃得这么香吧。本来还想要多聊一聊,但是因为山田的电话,我心里也担心会不会真的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所以就说“大家也应该累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大家也都同意,我就送他们回去宿舍,那个闹肚子疼的学生吃了点药,也好一些了。

  坐电车回去,到学校的时候大概1点半了,回到办公室以前,我去卫生间照着镜子,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涂了口红。

  “你挂断了我的电话!”

  前脚刚踏进办公室,一句恶狠狠的话就被扔出来,砸到我的身上。

  我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将一叠厚重的资料从大大的帆布包里拿出,放在桌上,整齐摆好。

  “山田san,你说的着急的事情,是什么?”我不想和他争吵,今天他的情绪不正常是显而易见的了。

  “你完全无视我的话。”说着他猛然站立起来,椅子的脚和地面发生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没有无视你的话,只是你要讲道理,我现在是想平心静气地解决问题,你告诉我事情是什么。”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Kevalin在一旁盯着这一切,我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心。

  “你看你这工作态度,对人这样无礼,也不听从管教,工作时间私自在外和学生们吃饭,看来,我要把这报告给Yoko先生了。”他忽然转变了语气,阴阳怪调地说。

  “什么鬼?这件事情又和Yoko先生有什么关系?随你怎么说吧,这件事情,正常人都知道怎么去判断的。”我心里这样想的却没有说出来。“没有关系,你说去吧。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去忙了。”我的语速加快,想要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到了第二天,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和山田发生的那场闹剧了。没想到Yoko先生传来了简讯:

  “今天晚上9点来我研究室一下吧,山田也在。”

  “好的,知道了。”我立即给了回复。要说心里有没有忐忑,那是没有的,因为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得有些不安。

  到了晚上,我大脑一片空白地来到了Yoko先生的研究室,不知道将会听到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为自己辩护。我希望,尽管我什么都不说,Yoko先生也能理解我,公平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情。更何况,我真的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情。

  “你来了。坐下吧。”Yoko先生看见我出现在门口,门,是敞开的。

  “晚上好,先生。”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研究室,看到先生坐在办公桌的一边,旁边坐着山田。而“这边”摆放了一张椅子,看来是为我准备的。

  “谢谢。”我轻声说,这句话,大概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好,你们都各自说说吧,到底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都是一个办公室的,总是要解决的,是吧。”

  开始的几分钟,我和山田都没有说话,我想,在我来之前,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吧。

  “那好,山田说你’工作态度不端正,对他无礼,也不听从管教,工作时间私自在外和留学生们吃饭’,你有异议吗?”Yoko先生干脆利落地说。

  “当然有异议,他就是在胡说八道,脑袋抽风了。”我的心里在呐喊。但是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不出了。

  “那是他的偏见。因为他对我胡乱发脾气,所以我也脾气不好了,这个我需要道歉,但我并没有对他态度恶劣,最多,只是冷淡而已。说我不听从管教,我觉得起码要考虑我这边的实际情况吧,我在外面带留学生们办理手续,晚了一点之后刚好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就和学生们一起吃了饭,这个有错吗?”我没有敢正视Yoko先生的眼睛,对着山田问。

  这个时候,山田,却像一只温顺可怜的牛犊,什么话也不说。

  “喔,是吗?他说后来让你赶紧回来处理事务,但是你依然在吃饭,晚了一个小时才到办公室,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天啊!这是什么鬼话,根本就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而且,就完了半个小时,好吧。”我在心里的怒火一层一层涌上来。但我依然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我语气平淡地说。

  “你要是铁了心不回来,我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时候,山田倒是恢复理智,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说话了。

  说实话,我有些吃惊,瞬时间觉得,他有些可怕。

  “是啊,为什么就是不回来呢?”Yoko先生问道。

  我知道她只是想知道原因,但此时我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我似乎听到“咔嚓”的声音从我的心里传出,应该流血了吧,我的心。可是,谁也没能看见。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Yoko先生看到我夺眶而出的眼泪,表情关切地问。

  她这么一问,我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没有止境地流出来。

  “我什么也不想解释了,我的心好痛啊,可不可以让这一切快点结束。”我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道歉。”从我的嘴里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的耳朵听到了,觉得诧异。

  “好了,知道错就好了,互相道歉一下,这件事情就当是解决了。山田你也不要忘心里去了,她只是个小孩子。”Yoko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Yoko先生是他的老师,但却很“怕”山田的样子,大概,是怕他发病吧。我想。

  我正准备离去,这时候Yoko先生又说起了一句:

  “以后,要多听山田的指示,毕竟,他是念完博士的,而你不是。”

  我真的觉得有一瞬间,时间就那样停止了,我似乎也感觉不到心跳了。

  “恩。”我只低着头轻轻回答了一句。鼻涕已经从鼻子上掉下来拉了好长,可是没有人给我拿纸巾过来,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是Yoko先生的研究室,对面坐着两个人,但他们似乎都不在意,我的鼻涕是不是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鼻涕的事情,我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我不记得自己还说了什么话,就用左手捂着自己的脸,离开了。

  第二天,12月15日的早上,我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带上Choko,把房门的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就这样悄声无息地离开了。

  我将小Choko寄托在元元家几天,趁机回国了,散散心吧,还有,和母上大人商量接下来的人生选择。

  我决定一边打工一边考取大学院。

  母上大人听完我这个决定,觉得十分诧异。“刚毕业那会儿,让你读研究生,你说打死自己都不去的,现在怎么突然变了?”

  我没有认真回答:“大概是我工作太辛苦了我,我觉得。”

  她也没有再问我。只是说,宝贝你尽管考,考上了,所有的学费妈妈来出,但是考上之前,你的生活要自理,妈妈帮不了你。因为你必须要为你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对此,我没有任何异议,心里十分感谢母上大人对我的理解和支持。

  回来以后,还是暂时住在元元的家里,她的性格倒是不介意的,也喜欢狗,但我却总觉得多有打扰,于是想要尽快找到打工的工作,自己也能安心复习备考。

  她每天都会和我说好几遍:“你不要着急,多陪我几天,工作慢慢找,备考,也慢慢来。”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慢慢焦急起来了。

  这天,刚好是圣诞节,元元发来短信说在家等着,她会带素食蛋糕回来的。我回复了“喔”,然后就出门买了好多蔬菜,和牛油果回来,开始准备晚饭。

  到了7点半左右,元元回来了,刚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回家推开门,发现有人做好了饭菜等你的感觉,真幸福啊!”她说。

  “傻不傻?”我笑了。

  于是我们就开始吃晚饭,吃完以后,一起吃蛋糕。

  “你知道吗?来日本留学那年的圣诞节,我一个人,去肯德基买了全家桶,一个人吃完了。那个时候觉得好难熬喔,但是还好,现在有你。”元元提到过去,似乎要哭了的样子。

  “我也很庆幸,有你。”我淡淡地说,一边递给她一张纸巾。

  “你和你那位老师之间,到底怎么了?”元元终于开始问我。

  我思考了大概30秒,回答说:

  “我原来以为,她是像大海一样的存在,可以包容我的一切。后来才发现,她是湖,而我是河流,我要去找寻我的大海。”

  我不知道元元有没有听明白我想说的话,就算没有明白,我也不打算责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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