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镜头前的8小时才真正开始
文｜瞿麦
插画｜陈聃
晚上8点，刘媛媛开始直播，与声嘶力竭的带货不同，刘媛媛的直播间有点安静，她读书，也卖书。
今年以来，各个平台，各个行业，都在直播。大众对「直播带货」已经形成了固有印象：便宜，但在低价之外，还有一些主播希望用专业的知识，推荐他们觉得好用的物品，刘媛媛是其中一位，她选择在抖音上直播。
直播之初，她回答粉丝们的提问，发现在生活面前束手无策的年轻人挺多。她决定给粉丝们推荐书，「书里面有所有问题的答案」，刘媛媛说。
每场直播，她总会一早就开始准备，登录书评网站，整理书目，再快速浏览，挑出她心目中的好书，也会让商务和出版社沟通，问问能不能为粉丝争取一个好价钱。但是，即使价格没谈拢，刘媛媛依然会推荐这本书，「好书」，是她的标准。她尤其喜欢推荐能解决问题的书，「看它解决了什么问题，再看它的思路、它的逻辑」，以此举一反三。
但她很快发现，大部分人并不热爱阅读。推荐小说和哲学，她难以获得共鸣。推荐《进化心理学》时，就说「这本书能帮你找对象」，这是刘媛媛找到的简单粗暴但有效的办法。
她想，如果能改变其中0.01%的人生轨迹，哪怕只有三四百个人会去翻一翻那些书，也是好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媛媛也是被改变的那0.01%。她在河北的农村长大，八九岁时，在县城读书的哥哥带回来好几本盗版书：《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金庸的武侠小说，还有一些名人传记。就此，她开始阅读。无法判定改变究竟是在哪一个时刻发生，那更像是不断累积后终于抵达更高一级台阶。此后多年，刘媛媛在贫困中挣扎，书给她提供了避难所。高中，她读了很多研究学习方法的书，成绩因此跃升，「我知道了有问题应该如何读书，才能给你提供尊严。」
读书，让刘媛媛想要跳脱出普通的生活。北大法硕毕业后，她没有找工作，而是创立了一家在线教育公司，办读书会。做电商，也是她「不走寻常路」的一部分。卖书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售卖一本书，而是让更多人接触书，开始读书，多少从中有所收获。
前几天，有粉丝告诉她，自己在《被讨厌的勇气》这本书里「终于找到了人际关系困扰的解法」。她还收到了一位近50岁女士的私信，信中说，身边没有人读书，而她跟着刘媛媛已经读完五本书了。这些充满成就感的片刻，像点点星光。刘媛媛觉得，哪怕是为了多看星星，夜幕降临后的读书，也可以再走一段。
对于萌宠达人柿子菌和他的8只猫来说，21点意味着「开工」。
昏睡了整个白天的猫，在夜幕降临后变得精神抖擞。它们是柿子菌的宠物、家人和同事，负责给这位萌宠达人测评猫食。直播开始了，每拆开一个罐头，好几个猫头瞬间会拱到镜头前，柿子菌不得不一边做介绍，一边用勺子挖出食物，挨个递到猫的嘴边。
一场直播，柿子菌需要提前一周开始准备。拿到最新款的产品，他总要先问，营养成分如何？细腻程度怎样？是否含有胶质？在8只猫试吃前，他查资料，做判断，是那个把关的人。要卖货，选品要足够严，他知道，作为在宠物行业有一定话语权的人，他做出的每一个推荐决定，都将影响许多宠物的健康、主人的心情。
在直播间里，你能看到，跟着柿子菌，猫咪们过上了好日子。在他位于杭州的130平米公寓里，属于猫的痕迹随处可见：为了防止猫咪抓挠，所有窗帘都被高高挽起，没有沙发，人类只能席地而坐；各种类型和高度的猫抓板遍布全家，其中一个像树一样，「长」到了天花板的高度。最常出现在镜头中的是90平米的地下室，在那里，近半面墙上摆满了各类主食罐头，像一个小型超市。墙上挂着每一只猫的肖像。房间的另一边，是跟着他近五年的一面黑板——这是萌宠达人的「教具」，由于使用了太久，已经擦不干净了。
时间退回2013年，柿子菌收养了人生中第一只猫。当时，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短视频编导，每天回到家，靠打开电视才能听见一些声音。猫是用来陪伴的，这是他最初的想法。但养猫第二年，他发现，猫在自己生活中的比重在加大，一两天的短途旅行，他都担心猫。有时玩得过火，猫显得闷闷不乐，他到处搜索信息，想要让猫变得快乐。那些摸索的过程被他以视频的方式记录了下来——正如久病成医，柿子菌在为自己养猫寻找答案的过程中，积累了专业度。
2017年，柿子菌28岁，决定离开编导行业，全职投入宠物行业，「知识在增加，产品在迭代，只要还养猫，粉丝会一直跟着你往前走」，他觉得，这是生命力更持久的工作。
线上线下店铺、短视频和直播，构成了柿子菌当下的生活。他经常要面对一堆问题：猫砂盆要怎么选？猫粮哪一种好？两只猫打架怎么办？猫为什么会咬人？……他曾觉得厌烦，这些问题已经科普过太多遍，但想到自己曾经的无措，他想，自己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带路的人。
他精心编排每一条视频，从策划和文案，到打光和分镜，这些他驾轻就熟的操作，让他在宠物行业中起步很快。但去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会出错，却缺少温度和灵魂。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那段职业经历带给他的一切，专业的设备放在一边，更多用手机拍摄，他想让粉丝看到最真实的一面，哪怕没有那么完美：家里不会一直井井有条，猫也不会总是配合拍摄。那些被记录下来的，是在夜色中真实发生的生活，也是每个养猫人都要面对的生活。
半个月前，柿子菌在小区绿化带里又捡了一只猫，在直播间，他和218万粉丝分享了「诱惑」小猫的全过程。有时候，他会感到自己和猫在某些方面很相似：都是追求自由、享受孤独的物种。在许多个下播后、渐趋沉郁的夜色里，他享受着灵感迸发的快乐，几处角落，猫咪沉默不语，却总能带给他安慰。
23点，老宋打开了他的直播间，也打开了一天中最迷人的时刻。
屏幕中，他从长长的酒架上取出一瓶酒，把一块冻得结实的冰凿成球形，稍加搅动，然后随意地坐在吧台后面。如果不是透过屏幕，你会觉得自己正坐在他对面，这是一个休息日的晚上，而他是爱好和客人聊天的调酒师，喝得微醺的时候，正是你们聊得开心的时候。
爱好品酒的老宋，在自己的抖音名称里加上了「23点」这个时间。其中23这个数字取自少年时的偶像乔丹——23号。当他成为了全职抖音达人，许多个深夜23点，他也在直播中度过，和他的650万粉丝谈论酒、品鉴酒，但是不喝酒，在直播中，喝酒是不允许的。
但这不妨碍老宋有仪式感地对待他的每一瓶酒。每场直播前，老宋总要品酒、选酒，这是他的选品功课。「品酒的门槛并不高，但你一定要静下来，忽略它的价格、产地，你要认真地对待这杯酒。」准备好纸笔，举起酒杯，老宋在心里默默对酒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先看颜色，再闻香气。闻过表层香气后，摇一摇，或者用手的温度让酒稍微蒸发，让深层香气表现出来。接下来可以品尝了，先是一小口，再是一大口，舌尖的感受，舌的两侧到舌根的感受，留在口腔中的余味……这些，他都要记录下来，和粉丝分享。
老宋是大连人，从出生到本科毕业都在那个海滨城市度过，在他的记忆中，酒和海有关。读大学时，酒吧还很罕见，想要专门找地方喝酒，需要去「迪斯科」，进门得先买门票，里面几乎都是啤酒，偶尔有红酒和威士忌。学生们囊中羞涩，更喜欢一群人一起，找个海鲜烧烤摊，吹着海风，「大绿棒子」啤酒一箱一箱摆在身边，喝个痛快。
大连有不少日企，老宋也认识了一些日本朋友，偶尔，他们在同学家里聚会，日本朋友捎上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冰块，杯中冷冽的威士忌滋味，老宋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有过啤酒的启蒙、威士忌的进阶，在体制内工作了几年、有点坐不住的老宋，决定出国读书，带着3000美元去了荷兰，在那里，他一边读书一边在一家酒店打工，在酒店的培训中，老宋了解了酒与肉的搭配，常喝白兰地和威士忌。几年后，他回国进入餐饮行业，喝红酒和葡萄酒更多。一般的餐厅总开到晚上11、12点，老宋的餐厅总要开到凌晨2点，他有意识地给客人留一些喝酒的时间——属于夜晚的，属于微醺的。
两年前，老宋又突然对白酒产生了兴趣。父亲喝白酒，他曾抵触，觉得太辛辣，但也许就像他转过世界又回国，对酒的趣味也在时光中转回来，小时候看着父辈们喝白酒的印象，投射到几十年后的生命里。不同品类的酒，变成老宋对生命不同阶段的记忆。
2019年初，老宋入驻抖音，有趣味有情节的短视频，让他很快收获了大批粉丝。三个月后，他开了直播，年轻人对酒更多更好喝的追索，正在不断推着老宋往前走：他有了自己的品酒团队，大部分是年轻人——年轻人对于酒的口味，是他最近格外关注的点。他依然会记笔记，笔记本和A4纸上记着酒类的背景知识，手机相册里装满了酒标的照片。对酒的了解并非一朝一夕，老宋品酒，靠的是多年酒与人生经历交织后的积累。品酒没有门槛，老宋说，「当你品了一种、十种、一百种以后，即使你没有学过任何东西，你也成了。」
午夜，也许是凌晨，老宋的直播结束了。离开和粉丝的热烈探讨，他又变成一个人。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时段。他可以带着酒去朋友家喝酒聊天，或者一个人坐在家里，倒一杯酒，完全放空——在这些片刻，品酒，保留了最初的乐趣。
山姆大叔是一名酒店试睡师，每个月有20来个凌晨，他在高级酒店松软的床垫上度过。
与字面含义不同，「试睡师」测评的不仅是酒店的床垫，更多是整个酒店的入住体验。不久前，山姆大叔入住了重庆一家高级酒店，最普通的标间，要价近1000元一晚。在视频里，他用长镜头拍下了酒店的旋转楼梯和落地窗外山城的高楼，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那家酒店的硬伤：在泳池边，救生员靠在躺椅上，直挺挺地睡着了。当时，泳池里还有几个小孩子在游泳。他想，睡得这么放松，一定是个「惯犯」。
那条视频发出后，获得了6千多个点赞和500多条评论，这在他的抖音视频里并不算很高的数据。造成的震动主要在酒店行业内，不久，那家酒店收到了当地消防的处罚单。
曾经山姆大叔是个旅行爱好者，和大多数刚开始旅行的年轻人一样，「穷游」为主，总住青旅和快捷酒店。四年前，他独自一人去广州玩，预订酒店时，一个念头窜进脑子里：住一个贵的试试？他预订了当时看来天价的一间酒店：1000多元一晚。
打开房间的门，他看到桌子上放了欢迎入住的卡片，还写了他的名字，打开电视，也能看到自己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晚上，有服务生送来甜品作为宵夜。那天晚上，他激动得睡不着，爬起来把房间里的控制装置全部摸了一遍，觉得自己「实现了享受的愿望」。之后，他的差旅标准再也回不到学生时代了，新世界的大门也就此打开。再之后，他进入一家酒店管理公司工作，这份工作给了他观察酒店的更专业视角。
成为试睡师，山姆大叔从不掩饰自己对于新奇体验和贴心服务的热爱。在视频里，你能看到无人机俯拍前庭的喷泉和高空的无边泳池，铺着花砖的大厅像老电影里跳舞的场所，透过干净敞亮的落地窗，外面是都市的夜景，或是碧海蓝天。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住客而设定好的：白衣管家带着进屋，房间里随处可见写着自己名字的卡片、礼物和欢迎词。
但是，刺激感会逐步递减。当体验和测评变成他的全职工作，山姆大叔将睡眠看成一件庄重的事。对他来说，那张高级席梦思上承载的不再只是一晚的安眠，而是近一百万粉丝们对于生活的畅想。在一些不用旅行的夜晚，山姆大叔会打开直播，和他的粉丝们聊聊天。目前，他还没有通过直播带着粉丝们参观过精品酒店，他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这么做的。
夜色深沉，城市宁静。在抖音，还有无数和上述四位达人相似的人们，在镜头前展露自己的激情与专业，又在镜头关闭后、不为人知时，默默地、持续地积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一种不普通的生活，这种选择将推动他们一直向前，将生活变为场景，将时间的长度累积成专业的深度，为更多人推荐更多好物。
迷人的、热切的分享正在发生。这些达人，都会在8月11日至18日的「抖音奇妙好物节」中一起直播。他们带来了好用好玩的物品，也在分享他们的知识，分享换个角度看世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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