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
【家庭区灯亮起】
【我和妻子身着睡衣，重新以之前的坐姿，对坐谈话】
妻子 XXX，我今天听你妈说了，她说小阳问她，为什么爸爸整天都不和他说话。你要解释一下，你明天就告诉他：爸爸忙，没太多时间陪你，下次和妈妈一起出去玩。（看我默不作声）听见了吗？
我 好的。
妻子 还有，每天吃饭，还有送小阳上学的时候，你脸上开心一点，别老是那么愁眉苦脸，小阳都问我好几次了，下次你注意点。
我 好的。
妻子 这两天我检查你手机，表现不错，要是他在家里跟你说悄悄话，记得及时告诉我，听到了吗？（看我默不作声）说话啊，哑巴啦你？
我 （忽然站起）够了，我受够了！干什么？拿我当什么？有这样对人的吗？有没有拿我当人看？？
妻子 你喊什么喊？你忘了一开始怎么说的了？不想干了是吗？你不想干了可以走！你以为我找不到人了？（两人对视）
我 （低声）好，我干。
妻子 （叹气）记住我前面和你说的话。
【两人黯然低头，彼此沉默良久】
妻子 （抱起膝盖）你说他走了多久了？我的婚戒，我的女裙，我的化妆品，还有我的维多利亚，他什么时候能给我？你说。
【妻子拿起一包发瘪的香烟】
妻子 还记得吗：你的，半包。
【妻子拿香烟盒的开口对着我，朝我努了两下。我摇头。妻子自己抽出一支，点燃，然后慢慢抽起来】
妻子 你说，你们是怎么变成他的？
我 我•••我不知道。
妻子 你们变成他的样子，然后怎么了解他的呢•••我知道了，上次你们都告诉我他的所有密码，你们就是这么了解他的对吗？
我 •••应该是吧。
妻子 你们太可怕了，就这样彻底变得和他一模一样。是不是就算真的他在我身边，也和你们没什么区别？
我 你还分得出来吗？
【沉默片刻】
妻子 哎，我问你，既然你和他一样，你告诉我，你后来没联系过她？
我 谁？
妻子 谁？你在外面忙什么你不知道？
我 知道什么•••
妻子 那个女的，你网上聊的！
我 没有，后来真没有了。
妻子 真没有？你发誓没骗我？
我 嗯。（低头）
妻子 那次我发现以后，你是不是学会删除聊天记录了？
我 （惊慌）没有•••
妻子 没有？我用恢复软件在你电脑里恢复了很多聊天记录，你以为我都不知道是吗——从那以后，你们又足足聊了半年多，你敢说不是？
【我深深低头】
妻子 还有，你最过分的是，你竟然背着我，和她•••还不止一次，你说：有没有？
我 （低头，紧张地）没有！
妻子 去年9月份，你们在城郊宾馆开房三次，一次下午，两次晚上，对吗？
我 （震惊地瘫倒）你•••你•••
妻子 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拿着你的身份证，用开房软件一查就知道了。——（叹气，低头）XXX，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深深低头，许久不发一言】
我 （低沉地）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以前不说？
妻子 我发现以后，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我比以前对你更好，陪你说话，伺候你吃饭睡觉，和你聊工作。你还记得吗？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 为什么？
妻子 唉，这些跟你家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我 啊？
妻子 还记得吗：你接你妈来住，这对我是多大的打击：她把这里当成了农村，把家当成了茅草屋，永远说不到一起，想不到一起，她做错了事，我说太重了你又不愿意•••
我 可是她再不对，也毕竟是我妈•••再说，你不让她住这儿，你让她一个人住哪儿•••
妻子 算了，好在你妈能照顾孩子，从小阳一出生的时候她就在，看着她抱着小阳笑，我想通了：不如就这样吧，让她看孩子好了，一了百了。
我 所以，你就把她当成保姆了是吧？
妻子 既然改变不了，只能适应不是吗？已经这样了，你能怎么样？
我 我不能怎么样，但她是我妈•••
妻子 你妈，你出事以后你妈怎么说知道吗：她说我还年轻，可以改嫁，她不拦我，财产可以让我分，但是小阳她要养着•••你听听，这就是你妈！我生的孩子她要养着？！我说怎么可能！我想带着小阳一起过，我试过，可是小阳是你妈带大的，我一带他走，他就哭，他说他要奶奶，他要奶奶•••我没办法，这才留下你来演戏•••
我 小阳是她带大的，这好懂，她年纪大了•••
妻子 （打断）什么她带大的？小阳是我的命啊，我这辈子只能生这么一个！
我 （停顿）只能生一个？（反应）你什么意思？
妻子 （叹气）我告诉过你我谈过男朋友吗？（我摇头）我谈过，还为他堕过胎•••（我震惊地站起，慢慢看着她后退）没有打干净，刮过宫•••医生说这辈子最多只能生一胎•••
【我极度震惊】
妻子 所以我生下•••
我 （暴怒地站起）够了！
妻子 （深吸一口烟）是，我不该瞒你，可我结婚以后，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没有！
【猫王低沉经典情歌《love me tender》歌声渐起】
【妻子掐灭香烟，轻轻抽泣着，然后用自己那把凤凰刻纹的越南梳轻轻梳头】
【我起身，看着妻子自顾梳头，眉宇和心间都顿生出无限的心痛和怜爱。我轻轻朝妻子走近，然后拿起妻子手里的梳子，轻轻地为爱人梳头】
【妻子把头抵靠在我胸前，止不住地大声抽泣】
【我停止梳头，把自己的脸贴近妻子头顶，泪水也如断线珠子般扑簌而落】
【我把梳子交给妻子，然后跪坐在妻子对面，轻轻拿起自己那把龙刻纹的梳子，细细抚摸】
【妻子有神地一直望着我梳头，忽然一把从我手里夺下梳子，然后把两把梳子都拿在手里，深深地捂在胸口】
妻子 （打量着两把梳子）XXX，知道我为什么嫁你吗？（我默然）他是本地的，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最需要的他却不能给我，还让我白白•••你不一样•••你比他可靠，但是可靠的永远可靠吗，你说？人这一辈子，应该怎么走？
【我深深低头，无言以对】
【片刻后，妻子拿起一个红色信封，交给我】
我 （不解地）什么？
妻子 工资啊。这个月你表现还算可以，继续吧。
我 （呆呆地）啊•••
【妻子开始准备躺下睡觉，我开始走向自己睡觉的床位】
妻子 （忽然起身）对了，过两天你生日，小阳把给你的歌学会了。该怎么表现，知道吧。
【我叹息一声，沉闷无声地卧倒】
【灯熄】
【我哼唱儿歌的画外音：“爸爸，爸爸，我们去哪里呀，有了你，我不怕天大和地大•••”】
第七场
【灯启】
【我一个人从侧幕走上，望望四周，走到中央，然后掏出钱包，望着里面的合影照，深情地往儿子房间用力去瞅，神情里充满着无限的思念】
【母亲从侧幕静静走出，然后一直走到我身后】
我 （突然觉察）妈，是您。
妈 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见你陪过小阳？
我 我不是公司里忙吗。
妈 陪妈一起坐会？
我 （左右看下）好。
妈 （把电视遥控器递给我）帮妈开下电视吧。
我 恩（我按开电视）。
【母亲扭头长久注视我】
妈 戏曲频道？
【我又按了一下遥控器，然后低下头去】
妈 对，这个才是，小阳爱看，我也爱看。（片刻后）你小时候呢，好像也爱看动画片，妈没陪过你，现在拿小阳替吧。（我低头）那时候咱家穷，你爸经常出去干建筑队，肝病就是那个时候查出来的，他一拖再拖，就为省点钱供你上学，最后•••
我 妈您别说了，都是我不好。（起身欲走）
妈 现在不挺好吗，你毕业了，在这里安家落户了，你爸看到了也肯定高兴！——XX，以后就留在家里，不要再出远门了•••万一你再出事，##她•••我不要紧，妈年纪大了，可是小阳他可不能没有你啊•••
我 妈，您在说什么？
【闹钟响】
妈 哎呀！##说让我接小阳放学，我光顾做饭了，这事给忘了•••
我 没事妈，您在家吧，我去！
【我匆匆走下】
【妻子背着包，匆匆上场】
妻子 （左右寻找）哎，小阳呢？
妈 XX去接他了。
妻子 我不是让您去接吗？
妈 哦，我刚才做饭，XX看我忙，他就去了。
妻子 什么！你怎么能让他去接呢！
妈 （不解地）他去，他为什么不能去啊？
妻子 （为难地）这个•••他去，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妻子着急地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我匆匆从侧幕上，满脸焦急】
妻子 你去干什么了？
我 去接小阳了。
妻子 谁让你去的？
妈 我让他去的。
妻子 我没问您——谁让你去的？（我默然）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 小阳放学玩滑滑梯，不小心摔破了手，我带他去了下医院。
妻子 （大怒）什么？你说他摔伤了？（推搡我）谁让你去接的，我让你去了吗？
妈 ##，孩子，你怎么了？
妻子 不用你管——用得着你去吗？
我 （看一眼母亲，然后爆发）我是小阳的爸爸，我怎么不能去？
妻子 用不着你去！
我 我去怎么了？不行是吗？
妻子 对，你去不行！
我 你有事不在，妈又做饭忙不过来，我去接下怎么了？
妻子 不行就是不行！家里又不是没你不行！没你我们不是照样过吗？
妈 行了，行了，##，他那时候不是没办法吗？他也不想离开啊•••
【我和妻子怒气冲冲地对视，看看母亲，各自偃旗息鼓；妻子气呼呼地快步走下】
妈 上次你走以后，她要带小阳走，他们单过，我说家里的东西你带走，房子也给你，可小阳你可不能带走•••幸亏你回来了，你要不回来，她可能就带小阳走了呀！——她心里根本没这个家，你明白吗？
【我闭目深深点头，母亲忧愁地缓慢走下。我抱头深蹲下来】
【灯熄】
第八场
【家庭区域和公司区域灯同时亮起，舞台上桌椅设置全部撤空】
【同事们和家人们都在焦急地原地寻找】
小同事 哎，他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老同事 去他家里问过了吗？
女同事 问过了，她们也在找他。
妻子 哎，他怎么又不见了？您看到他了吗？
妈 没有啊，急死了•••
妻子 要不我们再写个“寻人启事”吧，跟上次那样？
小同事 这人怎么老是丢•••
老同事 先找着再说，能干活就行！范总说了！
女同事 不管真的假的是吗？
妻子 希望这次，把真的找回来••
妈 你说什么？
【妻子警惕地捂住嘴巴】
【两边场灯熄，中间场灯亮】
【我神情肃穆地从舞台深处，缓步走向台前】
【舞台之前张贴过寻人启事的小黑板上，现在已贴满新的寻人启事】
【女声播音：寻人启事——XXX，男，30岁•••（同上次）】
【我注视着“寻人启事”，一边机械颤抖地摸着自己的脸庞，并将脸慢慢转向观众】
【我发出冷笑的表情，然后慢慢坐回舞台深处台阶，慢慢拨通一个号码】
我 小阳，爸爸爱你！（停留片刻后，狠狠地摔下手机）
【苍凉悲壮的背景音乐第三次渐起】
【范总带领着四个同事走上舞台，来回巡游，寻我无果后，从两边各自退场】
【我表情木然地呆坐原地，静观着他们的徒劳呼喊】
【顷刻，他们下】
【母亲从另一边侧幕走上，四处迷茫地张望着，无声地寻找着儿子】
【我开始缓缓从原地站起，朝母亲的站位走去】
【母亲没等我靠近，就匆匆由另一边下】
【妻子走上，比所有人更加焦急地在舞台上来回巡游】
【我表情沉重地慢慢走到她身边，看着妻子像视若无睹一样在自己身边来回顾盼与寻找】
【我朝妻子伸出手去，可妻子依然视而不见，她焦急地走动了几圈之后，依依不舍地望着空空的舞台退步出场】
【舞台中心一柱顶光打来，倾泻在我头顶之上，我慢慢昂首，跪倒在地，然后支开双手，似乎向着天穹深处的人性光辉无声呼唤】
【灯渐熄】
【一柱红色顶光打下，主人公恢复出门后乘地铁的场景：一个人坐在拉杆箱上，闭目沉睡。红色顶光渐渐被白色场灯替代。主人公一激灵醒来，马上起身】
【主人公搓搓脸，然后一边匆忙拉着箱子奔往公司方向，一边急匆匆拨打老总电话】
我 范总您好！我马上到，刚才地铁里眯一会睡着了•••好的，您放心，绝对不会迟到，嗯，马上到！
【灯渐熄】
【低沉舒缓的结束音乐响起】
【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