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函数

我是一个叫梦的函数。

我的代码被确定出来,是在那洪荒年代。当人类要出现时,造物者创造出了我。

从此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了我的一份副本。

设计我的初衷,是帮助人类回到过去,重温历史。

所以,当夜深人静,人们进入沉睡时,我就像垃圾回收函数一样,静静得给他们讲述他们各自的历史。

但历史是不可能再现的,所以我只是即兴发挥,编织一段影像给他们看——不是通过眼睛,我直接通过心灵。

所以,人类有了历史。

但我并不知道这些。

我只是一个叫梦的函数。

二、母亲和老房子

因着妻的一句话,又梦回到童年,梦见了母亲,和那老房子。

不知来自何处的暗淡的光,母亲在灶台边忙碌着,一边和我说着话。一铺炕本应占据房内大部分面积,但是祖辈人盖房子时,加了深度,所以房子里很深,但却更加暗淡了。也许是这个原因,我很少去房子后面去。

依稀中,我似乎知道这是个梦,虽然遗忘了到底是现实中的哪个夜晚,就像软件函数,总是不知道是被谁调用的。我不由心有点紧,观察着母亲的动作,细听着母亲的话语。下一次,又不知是何时,又能回到何地。

我想碰碰母亲,但是我不敢,深怕这梦境化了。母子二人就这样唠叨着,干不完的活儿,说不完的话,我像在冥冥宇宙中,偶然碰到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段时光,像是远游的途中碰上了一个故人,欣喜异常。

父亲不在,在矿上上班。父亲很小就当工人了,奶奶说是十六岁,跟着四叔,也就是我四爷爷。我无法想象父亲的那段岁月:山区的天亮得晚,所以几乎半夜就要动身;没有表,所以爷爷几乎彻夜不睡,为父亲数着出门的时间;叔侄俩就着满天的星光,沿着崎岖的小路走在去矿上的路上。至于井下的情景,我实在无从猜想,虽然有几次父亲曾把他的矿灯拿回来过几次。等我记事时,四爷爷已经退休了,父亲也有了一辆自行车,矿上的工作也已经熟捻。再后来就是由于受伤,安排了一些轻省的工作。因为家里还有很多农活,一度还想让母亲去替班。那个时候母亲也刚从奶奶手里接过家里箱柜门的钥匙,天天看得紧紧的。

母亲已经有十来年不去关心那些箱柜里的陈年旧货了。记得七八年前,我刚结婚,她翻腾着里面攒着的床单、被罩等物品。“本想给你结婚用的”。停了一会,又笑:“我估计你也用不上,但不预备也不行”。后来母亲搬回老房子住,她不愿意去租别人的房子。不过住了一阵子还是不行,屋子太潮了。

母亲是个农村妇女,后来我知道,她不知道中国多大,也不知道苏联在哪儿。她曾是儿时的我心中无所不知的人,很多年后,她仍然认为我还是什么也不懂。“我问过你父亲”,她有一次跟我说,“问你什么时候就懂事了,你父亲就说了一句:可早着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父亲过世两年了。

“好汉十七八,赖汉二十几”,母亲这么说过。然而对于我这个另类,母亲却无解,需要去问父亲。但是母亲在父亲活着的时候不肯跟我说这些事。记忆中,母亲和父亲说话从来都是以怄气结束。父亲去世后,我才知道母亲有很多事是去问了父亲的。

“你父亲别看不说话,但肚子里想得多”。她这样解释问父亲的原因。

父亲的样子已经逐年在头脑中淡薄了,他经手盖的房屋也到了翻盖的时候。这些都将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终将无从寻觅。但是他的肚子里想得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却顽固的一再被母亲提起,最终代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世上的事情莫不如此。难论前朝事,是因为心里还有隔碍,受情感甚至利益的影响,总是走样。对普通人而言,则是盖棺论定,只有过世的人,似乎也才能拥有较为客观的评价。

梦醒了,影像结束了。十一岁的孩子刚刚上五年级,这是一个初秋的夜晚,白日里那绚丽的北京蓝,刚刚刷爆了微信圈。“原来是从这样一个夜晚回去的。”我这么想着,像一个在时间中旅行了一次的人一样,赶紧把这些都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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