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瓜 我亲爱的黄瓜

温度突然飚高到三十多度。从缠绵的春季陡然跨入火热的夏季,身心巨不适应的我,竟和黄瓜剽上了劲儿。五月一号吃了一根,二号两根,三号三根。好在四号上班,早晨来不及去菜市买,否则这样一路狂吃下去,估计不久便会变成个满脸青绿,浑身毛刺的次生态黄瓜人。

与黄瓜结缘还是在当小学生的时候。那时父母花了八十元钱,买了北河滩上别人家的几厢菜地。于是周日姐弟仨跟父母一同到菜园地里锄地拔草、浇水施肥、搭豇豆架子栽辣椒秧子,便成了一项固定的集体劳动项目。

重活皆由父母和姐姐承担,翻地啊、栽菜秧啊、挑水啊、浇粪啊、搭架子啊什么的。我则常被分派去拔草。弯腰撅屁股地把手伸到西红柿或黄豆、辣椒棵子里去,揪住一撮草的根部,用力拔起来,顺手把草根的泥块磕巴磕巴掉,再把草丢到菜畦的地沟里晒死。

太阳烈烈地晒着,晒得头发棵子里汗直炸。毛乎乎的植物茎叶很快就把手臂刺得又红又痒,用手一挠,更是火辣辣地疼痒难熬。那时我的心已经跑到地头的大枫柳树下乘凉了,已经跟弟弟一块下到菜园边的小溪流中玩水、逮虾子了。

不过妈总有办法稳住我,“我明儿真能干,看看,辣椒秧子里拔得一棵草都找不到!”这声赞扬让我立即收回逃跑的心,偏着脸在胳膊上蹭把汗,更加卖劲地揪住那些杂草,把它们狠狠地拔出菜地。等一厢地拔完,回头看看那些一小堆一小堆的杂草,那种成就感让一个少年竟满足地叹息起来。

快乐总是居多的。当姐姐一锄头下去翻出一块新泥,再用锄柄磕碎泥块的时候。好家伙,三两个雪白滚胖的土蚕滚了出来。我和弟弟齐扑上去,抢着用两截小树枝子把土蚕夹进罐头瓶子里,好带回家给鸡鸭吃。还有采摘的时候,拔一捆黄豆棵子,摘小半篮茄子辣椒或西红柿豇豆,那时的母亲和姐姐总是喜眉笑眼的。而自家菜地里的一碟子辣椒炒黄豆,一碗清蒸茄子拌蒜泥,总会让她们赞不绝口——“真下饭!”

于我而言,关于菜园子最快乐的记忆,莫过于黄瓜了。七月里,太阳已经烤得知了忍不住高声大叫起来了。学校里,午休的时间很长。吃过中饭,不忙去上学,反正去了趴在桌上也睡不着,不如到菜地里摘两根黄瓜吃吧。于是绕很远的路,到菜园去。

正午的北河滩,吸足了阳光的“马力逛”(鹅卵石)像燃烧的火炭,翻腾着灼人的热浪。我一路小跑地穿过河滩,在几条蜿蜒的溪水里蹚一蹚水,再小跑到菜园。偌大的河滩上,太阳热烈而安静地晒着。无风,唯有知了在枫柳林里高高低低的鸣叫。侧耳听,能听得出它们的品种、体型。“知了”“知了”叫声高昂的是土知了,黑色、个大。“唧腰”“唧腰”声音尖锐的是洋知了,苍绿色、个小。那时刻,我急着赶快去摘了黄瓜好边吃边上学,没有心情去关注知了的叫声。

踏进菜园,泥土的干热和植物茎叶青扑扑的热气直扑鼻管。我屏住呼吸,快速钻到那厢黄瓜地边,先找到前两天瞄下的那几根。好长一段时间了,晚上睡觉前我都忍不住要盘算一下菜园地里的黄瓜。哪根明天可以摘了,哪根还得再长几天。像个老婆婆,翻来覆去地总忍不住要摸捏旧手绢里包裹着的几张宝贝票子。黄瓜啊,我亲爱的黄瓜!我真希望你们快点长大,长得肥肥壮壮的,不要让我老是担心明天会小英雄跑白路啊。

呵,这根熟了,多么粗壮,刺都有点扎人呢。那边两根估计还得个两三天,让它们慢慢长着吧,急不得。可是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就摘到这一根?太不甘心了,得再仔细找找,也许还有呢,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掀开浓密的瓜叶,用目光细细地找啊找。“啊呀,好肥嫩的一根啊!”我心里忍不住惊喜地高呼起来,忙探身摘在手里。肥肥短短的瓜身,向上的一面呈淡青色,贴近泥土的一侧则完全是嫩白色。瓜蒂上还顶着朵半谢的黄花。在清凉的溪水里洗净,或者干脆直接用衣襟干擦擦,塞进嘴里,“咔嚓”一声,那份液汁饱满的爽脆清甜哟!

于是盛夏不仅仅单是酷热的回忆了,它还有蝉鸣、有小菜园里劳作的汗水和茂盛的菜蔬,有黄瓜——我年少时魂牵梦萦的亲爱的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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