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篮球(二)

        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清晨常常拉上我去县初中的球场上练球。

        他说，他小的时候常常会做同一个梦。梦中的他正处在一块装修华丽的场地上，身高臂长，速度飞快，感觉敏锐，有着惊人的预判能力，身着蓝色的球衣。当他抬起头看向记分牌时，会发现，他的球队总是落后一分，而时间也总是所剩无几，这时候，球会传到他的手上，场下的球迷在呐喊，场边的替补和教练在吼叫。他还记得他右侧零度角是命中率最高的投篮点，晃左切右，一个黑色皮肤的队友，一个恰到好处的掩护，一瞬间的出手空当，起跳，出手，一切浑然天成，但就在篮球开始下落的时候，终场哨声响起，而现实中的闹钟也同时响起，清晨就会惊醒过来，却总是不知道那颗球究竟进了没有，总是不知道那场比赛的结果如何。

        他说，他小的时候每次做过这个梦，第二天都会在下课之后，疯了一般的练习右侧零度角的投篮。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仅有几次帽到清晨都是在右侧零度角，因为那个时候必定是他在跟梦中的自己赌气的时候。总是想要在严密的防守下在右侧零度角投进很有难度很有挑战的跳投，那里不是他的短板，而是他想要加到最长的地方。

        而且，每次被盖掉之后，清晨都会对自己投篮之前的假动作，起跳的时机，投篮的位置，出手的高度进行微小的调整，所以每次盖掉清晨之后，下一次再想盖他肯定是难上加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便再也没有在右侧零度角请清晨吃过火锅。

        那天练完球之后，清晨说的一句话直到多年后我还记忆犹深：“苏禹，以后的比赛中，只要出现梦境中那样的机会，我一定会牢牢的把握住，我不会给自己遗憾的机会！”

      八月末，踏上西行的列车，我们并肩走向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城市，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清晨的个子已经比我高出了不少，我现在是真的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了。出发前，我们说好要在这片土地上打拼属于我们的未来，但是在说出这番豪迈的誓言的时候，我心里却隐隐觉得，这座神秘的城市，可能已经是最后一块我还能跟上清晨脚步的地方。 

        他的未来，应该是比我远大的吧，我这样想着。

        大学的第二周，清晨和我毫无悬念的选入了院队。几场队内训练过后，清晨俨然成为了队中的首要得分手。犀利的突破，空当精准的跳投，尤其是零度角，冲抢篮板的意识，正好弥补了老院队所欠缺的三个主要方面——内外结合、外线投射、篮板保护。

        而我也坐稳了替补控卫的位置。

        十月份，新生杯开幕。我被院队队长钦点为新生队的队长。清晨依旧是那副懒懒的表情，院队队长在委任新生队队长时，犹豫再三，还是没把这个担子交给他。

        第一场对阵教改，这个对手的孱弱人尽皆知。清晨在场边枯坐了整整三节。第四节一上来教改在一个肤色较黑，三分球精准，球衣号码是11号的球员的率领下打出了一波小高潮，将比分迫近至5分。

        “苏禹，让我上吧。”清晨难得主动开口。

        “没问题的，可以搞定他们，这场比赛你休息就好。”我其实本来不想让清晨这个秘密武器这么早就暴露出来。

        “我们跟那个11号对位的进攻太乏力了，那11号在防守端完全没压力，我上吧，顺便为后面几场硬仗热热身。”清晨说话的空当已经脱下了外套，露出了一身蓝色的球衣。

        “那好吧，别太拼，锁定胜局就下来。”我也担心他的体力，毕竟第二天要打自动化与机电的胜者，估计肯定是一场硬仗。“裁判，换人！”

        清晨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心中不由得为他紧张了起来，虽然这种比赛级别不算很高，但是这好歹是大学的第一次正规比赛，应该要认真对待才是啊。

        我运球刚过半场，清晨便在弧顶伸手要球。我将球交过去，迅速拉到右侧零度角，把弧顶的位置让给他单打。11号依旧像防守之前的队员一样，放了清晨一步半的距离，摆明了防突不防投。清晨也不计较，轻笑了一声，起跳，三分出手，“刷！”空心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