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790】石勒给西晋留一具全尸。2020-04-03

五年（公元3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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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青州刺史苟晞被汉安东将军曹嶷击败，弃城逃奔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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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想要据守长江、汉水地区，参军都尉张宾认为不可，又赶上军中饥荒和瘟疫，死亡超过三分之二，于是渡河攻打江夏。正月十五日，江夏陷落。

3、

正月十七日，成国太傅李骧攻陷涪城，俘虏谯登。太保李始攻陷巴西，杀文石。于是成主李雄大赦，改年号为玉衡。谯登到了成都，李雄想要赦免他。谯登语气不屈，李雄将他处死。

4、

巴蜀流民遍布荆州、湘州一带，经常被当地市民欺负，数人李骧（与成国太傅李骧同名的另一个人）聚众占据乐乡造反，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县令杜弢（tao）一起将他击破。荆州刺史王澄派成都内史王机讨伐李骧，李骧请降，王澄假意接受，突袭杀死李骧，把他的妻子儿女作为赏赐，将八千余人驱入长江淹死。流民更加怨愤。

蜀人杜畴等再次造反，湘州参军冯素一向与蜀人汝班有矛盾，对刺史荀眺说：“巴蜀流民都要造反！”荀眺相信，想要将流民全部诛杀。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因为醴陵县令杜弢一向有声望（杜弢是蜀人，曾任罗尚的别驾，反对遣返秦州难民），共推他为主君。杜弢自称梁州、益州二州牧，兼领湘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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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太守裴硕求救于琅邪王司马睿，司马睿派扬威将军甘卓等攻周馥于寿春。周馥部众崩溃，逃奔项县，豫州都督、新蔡王司马确抓获周馥。周馥忧愤而死。司马确，是司马腾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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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刺史刘陶去世。琅邪王司马睿任命安东咨祭酒王敦为扬州刺史，接着又加官为都督征讨诸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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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二日，平原王司马幹去世（司马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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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石勒攻新蔡，杀新蔡庄王司马确于南顿。进军攻陷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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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族苻成、隗文再次叛变（303年苻成背叛李流，归降罗尚），从宜都进攻巴东。建平都尉暴重迎战，利用出兵机会，暴重杀死益州刺史韩松，自己兼任三府（平西将军府、益州刺史府、西戎校尉府）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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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孝献王司马越与青州刺史苟晞有矛盾，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又不断谗言陷害，苟晞怒，上表要求将潘滔等斩首，扬言：“司马越身为宰相，不能公平处事，使天下淆乱，苟晞岂能受这种不义之人驱使！”于是移檄诸州，声言自己功绩，陈说司马越罪状。皇帝也厌恶司马越专权，经常违背诏命，而他所留在洛阳的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于是秘密赐给苟晞手诏，命他讨伐司马越。苟晞与皇帝书信往来，司马越生疑，派游骑兵在成皋之间巡逻，果然抓获苟晞使节，缴获诏书。于是司马越下檄书声讨苟晞罪状，任命从事中郎将杨瑁为兖州刺史，派他与徐州刺史裴盾共同讨伐苟晞。苟晞派骑兵逮捕潘滔，潘滔连夜逃走，只抓获尚书刘曾、侍中程延，都斩首。司马越忧愤成疾，将后事托付给王衍。三月十九日，司马越在项县薨逝。（八王之乱之八王结束，司马越当权四年八个月。）

行台官员秘不发丧，众人一起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当，让位给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也不接受。司马范，是司马玮的儿子。

于是王衍等人一起奉司马越灵柩归葬东海郡。何伦、李恽等听说司马越薨逝，也带着王妃裴氏和世子司马毗从洛阳东行，城中士民争相跟随。皇帝贬司马越为县王，任命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荆州、扬州六州诸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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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将吏一起诛杀暴重，上表举荐巴郡太守张罗总管三府。张罗迎击隗文，战死。隗文驱赶掳掠吏民，向西投降成国。三府文武官员共同上表，举荐西司马、蜀郡人王异总管三府，兼领巴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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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梁州刺史张光集会诸郡太守于魏兴，共谋进取。巴西太守张燕倡言说：“汉中荒败，迫近大贼，光复之事，还得等到真正的英雄出现。”张光认为，就是因为张燕接受变民首领邓定贿赂，才导致汉中沦陷，现在又挑出来打击士气，呵令将他推出斩首。张光治兵进战，几年之后，才打到汉中，赈济饥民，安抚创伤，百姓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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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石勒率轻骑兵追击太傅司马越的送葬队伍，在苦县宁平城追上，大败晋兵，纵骑兵包围射击，晋军将士十余万人相互踩踏，尸体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石勒抓获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庄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怀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诠、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敳（ai）等，坐在帐幕之下，问他们晋朝何以至此。王衍详细陈述祸败之由，说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又说自己从小就没有当官的志向，也不过问政事，又劝石勒称帝，希望以此得到赦免。石勒说：“你少壮年纪，就登朝为官，名扬四海，身居重任，怎么说你不想做官呢！破坏天下的，不是你是谁？”命左右将王衍扶出去。众人畏惧死亡，都各自为自己辩护。唯独襄阳王司马范神色俨然，环顾呵斥他们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啰嗦什么！”

石勒对孔苌说：“我行走天下多年，还没见过如此人物！能让他们活命吗？”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王公，终究不会为我们所用。”石勒说：“好吧，不过不要用刀。”当夜，派人推到墙壁，将他们压死。司马济，是司马懿弟弟的儿子景王司马陵的儿子。司马禧，是司马澹之子。

石勒剖开司马越棺材，焚烧他的尸体，说：“乱天下者，就是此人！我为天下人报仇，所以焚烧他的尸骨，以告天地！”

何伦等到了洧（wei）仓，与石勒遭遇，战败，司马越的世子及宗室四十八为秦王全部被石勒俘虏。何伦逃往下邳，李恽逃到广宗。裴妃被人掳掠转卖，过了很久，得以渡过长江。当初，琅邪王司马睿出镇建业，是裴妃的建议，所以司马睿感恩于她，厚加抚养，把自己的儿子司马冲过继给她为子，作为司马越的后嗣。

华杉曰：

宁平大屠杀，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一幕，西晋王朝的统治阶层和最后的军事力量，被一网打尽。王衍等人玩坏了帝国，也成为覆巢压碎的蛋。这一幕之有名，在于天下最尊贵的人物，在石勒面前集体表现了他们乞求活命的无能和卑微，让人感叹我们怎么会被这些人统治？石勒作为一个造反的贱民，还是保留了下层阶级对上层阶级的崇拜和敬重，觉得他们如此仪表堂堂，是我从未见过的风采人物，能不能留下他们呢？知道不能留，必须杀，也下令不可用刀，推墙压死，给他们留一具全尸。

西晋全尸在此，历史要拉开下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