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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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

诗/席慕容

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

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

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

所以

请千万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

也别随着我的表演心碎

亲爱的朋友

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戏子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还记得初中QQ签名盛行的时代，第一次借用“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那时并不知出处，单单认为这句话颇有几番哲理，又不同一般唯美语句的伤感。

再次听到这句便是几年之后的大学，就在前不久，一位老师讲戏剧时无意提到，便下意识重新了解。席慕容的《戏子》，虽是简短几句，看似塑造一个戏子独特逼真的内心，却将人类在现实生活中的状态阐释地淋漓尽致。

一直以来也在不断追求优秀诗作加以学习，有时停下脚步，究竟怎样的诗歌才是有价值的创作。一部优秀的诗歌抑或文学作品，不因时代的变革丧失其内在主题给予人们精神的滋养，阅读它，既能走的进去，又能将自己从作品中分离出来，反观书中影射出的与我们现实密切关联的生活，从而不至于自己的人生在世俗的世界中被轻易瓦解。

一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在文学作品中发现些许生活之内的影子还是好的，久而久之，料想的事情也在一个量的积累中有所提升。面对世事变化，坦然处之，曾经经历和未曾经历，通过某个桥梁进行平衡地转换。

文字架构思想，在漫无边际的空间流淌，如何组合这些文字，以及把握文字背后的形象，需要一个合适的方式探讨。继而将文字底层的思想与现实世界交融，提炼出一些精炼的现在抑或未来所要走的程式以及可能面临的问题。文学与现实的碰撞，看到的远不止生活本身。

再读《戏子》，除了之前表面的感伤，更能体会一种戏子的无奈和尘世的沧桑。舞台上，她们的面容涂抹油彩，美丽的外表和独特的声音诠释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的发展历程。带着自己的感情，走进数不尽的悲欢离合，日出日落，缘起缘灭，在不同的故事里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如若没有自己深情投入，倾注一片专注，台下又怎会有热烈的掌声。

观众时而高兴，时而激动，时而略显几分带入，但无论如何，听众所喜欢的仅仅是台上那个演绎着别人故事、涂抹了油彩的戏子。曲终人散，他们离席而去，脑海中些许留存她们的容颜，甚至什么也没留下。台后的她们，拭去伪装着油彩的面容，一片喧闹后，寂静的夜晚，独坐镜前。

看着镜子里曾经纯洁的面孔，在岁月的流逝中沾染了时代或浅或深的印痕。她们将自己满腔热清挥洒在舞台，可台后自己的真相呢？剥去自我角色，独坐原地，可是在回味舞台上的自己？又或品味月夜的悲凉。

有人说，戏子的人生难免有些悲哀，在别人的故事里笑着，在自己的故事里痛哭。在时间与空间交叉的路口，她们终究不知自己何时为真，何时作假。在真真假假的世界里乱无秩序地徘徊，只道是人生一曲，在他人的故事中穷尽一生，最终替别人做了嫁衣。

然而，反观生活在元代的马致远，苦极时挥毫写下《黄粱梦》，似是看破尘世，心向佛缘，不知是真是假。黄粱一梦，人生五十寒暑已易，转侧醒来见钟独坐榻旁笑曰：“你在梦中一浮一沉，变化万端，眨眼间人生五十寒暑，得之固则以喜，失之又何足以悲。白云苍狗，过眼云烟，所要者仍在彻悟，人生何似南柯一场”。黄粱一梦全是假，吕岩却当真来度；尘世功名竟是真，吕岩却成假来弃。故想起曹公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人生如戏，我们何尝不是舞台上戏子化身。社会仿若一个提供演出的舞台，我们在其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生、旦、净、丑，不同的是，我们有时可以选择故事的发展情节，至于结果又不得把握。

浮尘若世，沧海桑田，面对自己的舞台，每个人都在抒写不同的社会世态。演出过程中，遇见数不尽的沿途风景，以及尘世中或真或假的面孔，我们不断切换着角色，小心翼翼地演好这场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戏。

席慕容的诗多少带有不可言说的悲哀，这种悲哀无穷尽，绵延千里，不仅触动神经，更牵涉灵魂，以至神伤。为何是在别人的故事里留着自己的泪？难道她没有自己的故事？当然不是。故事只是现象的抽象引申，倘若一生都在进入别人的故事并在其中存活，留着自己的泪也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幸运。戏子的真假对于你我，只是外界的旁观者，难以言尽。

然而，站在社会的舞台，真假又岂是常人能辨，你若以此一生，演尽繁华一曲，抑或平缓一调，全在自己的思想。至于怎样谱曲，怎样构建故事情节，不得而知。

这首诗，无奈和沧桑的末端不是无穷尽的绝望和凄凉，它映射的人生本质还待有心之人挖掘。所谓戏子历经沧桑，走在地老天荒的边缘，徘徊在真假的时空，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从容不是真正站在舞台上的我们能够模仿。

夜深人静，当她们拭去面妆，再多的故事也诋毁不了曾经澄静如初的血肉。面对世事，既有过眼烟云的不羁，又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超越常人的境界。

流离的灯火斑驳了隔岸的笙歌，不朽的禅灯一层一层流淌着轮回。琥珀般的凝脂，昏黄的色调，分明是你藏在岁月里的歌谣，飘渺入耳，荡涤了光阴。

请不要嘲笑戏子，也不要感叹她们的悲哀，她们述说的故事虽没有感天动地，但足以心生敬畏。别人的故事也好，自己的故事也罢，都在阐释存在的价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舞鞋，出演一段不可重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