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开启内蒙古乌兰布统草原之旅,一路游过避暑山庄、木兰围场、隆化、御道口,点将台、十二座连营、康熙泉、公主湖、将军泡子等塞外美景,你是否也留意到这些景点的名字已不知不觉将你指引向另一个时空,一个景点背后的战事-乌兰布统之战隐约浮现在这片蓝天绿地之间。
乌兰布统位于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境内,距大清京师仅700里,噶尔丹进入乌兰布统后,引起清廷慌乱,“京师戒严,每牛录下枪手派至八名,几于倾国矣。城内外典廨尽闭,米价至三两余”。
发生于1690年的乌兰布统之战前十年,大清帝国先后经历了多场内外战争,“三藩之乱”、统一台湾、两次雅克萨之战,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乌兰布统之战注定不同寻常。
乌兰布统之战,归根结底是华夏游牧民族满族(康熙)与蒙古族(葛尔丹)及俄罗斯民族(彼得)之间的政治博弈。而以吴三桂等为代表的大明遗民居然与此战无关。起于三心二意,败于三心二意,是对汉民族统治下封建王朝最后的注解。
乌兰布统之战,是火枪与红夷大炮之间的一次重要较量。
硕大笨重的红夷大炮适于攻城而不适于近战,火枪(滑膛枪)适于近战而不适于攻城,然而诡异的是,装备了俄罗斯火枪的葛尔丹却摆了一个庞大的骆驼城静等清军来轰,而装备了汤若望(德国人)、南怀仁(丹麦人)改进的葡萄牙红夷大炮的清军却因在葛尔丹的火枪射击中冲锋陷阵而损失惨重,如一等公、镶黄旗都统、领侍卫内大臣、皇舅佟国纲(前一年刚刚与索额图一起参加了尼布楚会议),以清军高级将领中少见的勇气亲自率兵沿河冲击,结果被敌方火枪击中阵亡,他也成为清朝二百年历史中地位最显赫的阵亡将领(乌兰布统将军泡子因此留名)。
此战的后果之一是夸大了使命已入末途的红夷大炮的功绩,而忽视了火枪在未来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尽管,康熙对欧洲国家表示警惕,他曾说:“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恐受其累,此朕逆料之言”,但他没有料到几百年后这样的结局会与无往不胜的红夷大炮与西洋火器的再次交锋直接相关,尽管他毕其一生都在学习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
1690年,康熙大帝36岁,他历时二十九年搬倒了鳌拜、平定三藩、统一台湾,康熙大帝已初步稳定了帝国后方,他腾出的手直接剑指蒙古,显然葛尔丹才是他心头最深的隐忧。
在扫平大明的支持者、平定三藩、统一台湾的战争一线,康熙往往重用的是汉人,而在与葛尔丹的战争中他启用的是皇兄和硕裕亲王福全,皇长子胤禔,皇弟和硕恭亲王常宁,和硕简亲王雅布、多罗信郡王鄂札,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等,康熙也启程北上,亲征噶尔丹,是名符其实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乌兰布统之战对康熙来讲:
一,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二,此战要么是已无可用之兵,要么这支近卫军团才是他秘而不宣的最后底牌,才是他大清的保命武器。
若干年后,当康熙大帝第三次亲征葛尔丹并得知葛尔丹的死讯时,正在黄河大堤上视察的康熙当即就跪到了黄河大堤上,拜天谢地,无比庆幸-他征服了蒙古。
1690年,成吉思汗的后裔葛尔丹46岁,他历时二十年统一了漠西蒙古,自立准噶尔汗,一度联合俄罗斯大败漠北蒙古,并一路追杀其首领至漠南腹地,一统蒙古指日可待,与满清帝国大有分而治之并吞之之势。
但葛尔丹的侄子行军途中倒戈端了噶尔丹的大本营—博尔塔拉,其另一个侄子也率子弟台吉、弓箭手离他而去,这两件事导致其兵员锐减,并失去了战略大后方,他只能感叹苍天负我,其蒙古帝国梦也因此而一步步走向破灭。
1690年,俄罗斯彼得大帝18岁,率"少年军"刚刚将同父异母姐姐索菲亚关进修道院。他把国事交给母亲、舅父等人处理,俄罗斯撕毁了与葛尔丹的秘密协定,彼得大帝励精图治,专心操练"少年军",努力学习欧州的最新科技,试图造出更先进的火枪和轮船,他隐约预料到了冷兵器时代已经走到了尽头,他要做火器时代的王者。
康熙大帝趁机在与俄罗斯签订《尼布楚条约》中作出了战略性让步,俄罗斯也中止了逐鹿中原的政治冒险,从蒙俄联盟中悄然退出,康熙因此借助红夷大炮击溃了葛尔丹的两万装备了火枪的精锐骑兵及其固若金汤的万驼城。
从此康熙真正开启了一统华夏的征程。
尽管历史不容假设,但不防对这段历史做几个推演,来进一步印证康熙二十九年乌兰布统之战的不同寻常:
推演一、俄罗斯若没有中途退出与葛尔丹联盟,继续以犄角之势一路南下合兵于坝上乌兰布统。
推演二、刚刚平定的三藩及南明旧部若乘势而起,与葛尔丹大战之时大清起火于后院。
推演三、俄罗斯的3000条火枪如果依约装备了葛尔丹,葛尔丹与康熙展开一场真正的火器较量。
推演四、葛尔丹如果像乌拉盖河之战表现的那样先发治人,将康熙的红夷大炝优势彻底压制。
然而,康熙大帝在历史的选择中点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人算不如天算,1690年的乌兰布统之战他笑到了最后。
人算不如天算,若干年后,康熙的子孙引以为傲的依然是红夷大炮,而装备了新式火枪及速射炮、轮船的八国联军与红夷大炮再次狭路相逢,入大清已如入无人之境,彼时已是物是人非,近现代中国的屈辱史从此揭开。
乌兰布统战后,康熙大帝进一步加强了木兰秋弥的规模和强度(木兰围场由此进一步扩大,秋弥范围已包括乌兰布统地区),木兰秋弥看似八旗子弟的随意打猎消遣,实为大清精锐部队的实兵演习以震慑大清国土的北方,康熙深知砖头石块垒就的长城防线不是牢不可破的。
他绝不允许蒙古铁骑再一次兵临城下。
乌兰布统之战后,康熙大帝隆重召集多伦(距乌兰布统四十公里)会盟,将漠北蒙古正式纳入版图,并加强了对漠南蒙古的控制。
此战后,康熙大帝大举兴建承德避暑山庄(俗称塞外江南),以便于帝国精锐部队组织军演并召见蒙古王公贵族、西藏喇嘛共同观摩其军事沙盘推演及观看避暑山庄里江南的沙盘模型,实则敲山震虎,言外之意,私家重地,闲人免进。
康熙的担心和谨慎使其一生不敢懈怠,并因此成就了康熙盛世。
暗去的刀光剑影,远去的鼓角争鸣,现在当你再回看一下脚下乌兰布统的这片土地,你是否感觉到了他的另一番生命和热度。
历史亦有其循环的因果,但总呈螺旋状态上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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