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归林 小酌安眠可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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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和劳动真是写稿人的导燃剂，感谢漠河和归林打破了我近三个月被催稿的词穷窘境，近来组织朋友圈语句的频度惊人，可惜我已经无稿可写了。

      就这样除却繁杂事再度跑来漠河，这是出走的第十五天，也是归林让我安下家的第十五天。老友寒暄问在做什么，我放下从屋外抱来的柈子，回了一句筑巢呢。对新家的满心憧憬，真让我也成了每天迫不及待地醒来，又迟迟不舍睡去的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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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也只怪天短，一刻都不想对付着过。七点出头还能在室外看场日出，忙活到四点吃中饭已经要点灯了。对了，四点是漠河最好看的时候，对我来说像场每日必然被临到的仪式。礼毕之后，就是长夜了。

    所有南方孩子都有过带雪的梦吧，然而雪不是漠河冬季的全部。长夜，冰雪，大河，云霞，哪一样都带着大兴安岭的独特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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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靠海长大的人，也吹了二十年海风，却在面对黑龙江上巨大不间歇的凌汛时无言，十月底，听着千万块冰与冰发出撞击又擦肩的声响，影响改变着各自的轨道，只见流向却不知去向。也就隔一个月，彼时日夜不歇的江面已经被寒冷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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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寒冷面前谁也逃不掉。归林是个改造项目，本身是个已被闲置一年多的平房。经历过一个冬天，所有的暖气管道都被冻住了，寒气从每一寸地面往上直钻，室内外是一个温度。归林动工的第二晚，为了不让化开的部分管道再被冻上，大家一起通宵抢修暖气。零下四十度的夜，在木房烧水时不小心睡着，醒来感觉全身冰冻，被接回屋内半小时也没化开，直到吃了一桶救命的热方便面。

      没有暖气的夜晚是真冷，事情开头也是真难。总有人问我为什么选择漠河去开旅舍，我总开玩笑说名字里有雪，命中注定要有北方的牵扯吧，索性就跑去了国境最北的地方。其实没有选择一说，我是被选择的那个，你看雪落满一片白茫茫，世界变得那么新那么大，会觉得自己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能做。在这次哈尔滨往漠河的火车途中，早晨爬下床我被披着日出光彩的白桦林刺激出的猛烈归属感一下戳中，觉得跨过漫漫长夜的这趟归程，梦乡的归处就是此刻窗外树枝掠过的样子，于是和伙伴们商议取名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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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向您解释呢，”库兹明说道，一面对自己很生气，“您大概也常会碰到的。您从火车车厢的窗口突然看见白桦林里的空气，看见秋季的蛛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于是您不由得想从行进的列车里跳出去，留在这片林间空地上。但是列车正从旁边驶过。您从窗口探出身去，向后望着，所有这些树林、草地、马匹、乡间大道，都在向那个方向远去，于是听到一种模糊不清的声响。什么东西在响——不清楚。也许是森林或者空气。或者是电话线。也可能是铁轨因火车的行驶而作响。在一瞬间就这么一闪而过，而你会终生记住这一情景。”

    高中时期最爱不释手的两篇课文选段，一是《寒风吹彻》，再有就是《烟雨霏霏的黎明》了。怎么说，漠河满足了我对刺骨寒冷和白桦飘雪的千百次幻想。就像山川湖海只是过路，至此在大兴安岭巨大无边的天光恩宠中，找到了一支能够卸包歇脚的树杈，把日子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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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每一分钟都不可逆转。常有人和我说，羡慕你总是能活在理想中。时间真真能夺走儿时的诸多理想，却也能筛出你最想达到的那一个目标。我的目标不过是自在生活，我的伙伴们也都是如此。在北极村的肉眼银河下，在铲不完的冻土寒夜中，在两点未眠的出租房临时床，在无数个午夜凌晨的讨论和争执里，看着归林从前身的混乱模样一点点恢复空壳，再一点点被我们自己填上，感觉真的满足。这半个月我几乎快干满了前二十年欠下的劳务活，学会了可以支撑半生的生活技能，遇见了一群可以深交一辈子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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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天归林第一次开火，娇娇姐说吃饱不想家。客人走后，我和冯妹莫莫捧起大锅还在一阵吃。谁说不是呢，把自己埋在了深冬里，落雪以外还有一堆牵挂的人，只是眼前还有这么这么多想做的事待做的事。还好，承蒙几位本地哥哥姐姐的照顾，很快大家也已渐渐融入东北的浓情无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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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工已两周，距离和大家见面也不远了。我们把归林划为前林、中戏、后海，前林休憩，中戏做梦，后海醉梦。它不止是一家青年旅舍，不止住宿餐饮和车队，也是我们的故事邮局，是一个小剧场，一个草根创意平台。听着很远了，不过在我们定下这个没有集体供暖，没有上下水，冻了一整年的平房，要在均温零下三十五度的冬季施工改造时，也有很多人说不可能。未到来的事，没人说得准。

    这不，马上都要开业了，尽管每天都有新的困难，但日子总在盘旋前进着。2018，天地飞鸟，如约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