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明亮的中午,张芡边揉着因熬夜而浮肿的眼睛边刷牙。大约三分钟后,她擦净脸颊,打开手机准备订一份外卖。就这样没由地,看到巩林的消息。
十点三十分:你在哪?
十点四十二:你放假没?
十点四十五是一个响铃四十五秒的陌生号码。
张芡只是微微一愣,便回了消息:没有。
时间十一点四十三分,张芡又一次爬上了床。
“哥们儿,你怎么又上床?”平芳皱着只化了一半眉的眉头。
“我熬夜到两点,很困的。”
“我凌晨五点才睡,也没你那么困。”
“老年人觉少。”
“什么?”
“我们不一样。”张芡放下床帘,“祝你约会愉快~”
平芳翻了一个白眼,拿起包往外走,“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
“最美~”张芡的声音愉悦而慵懒,拿起手机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十二点整,巩林还没有回消息。
总是这个样子,你像是万能的风,在我马上要忘记你的存在时,在我开始计划里的新生活时,你便要摇下树叶,吹下灰尘,刷刷存在感。一秒一分里建立的勇气,抵不住你一句平淡无奇的问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
我原本在好好的生活,可是此刻开始想念你。
张芡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入睡。
故事要从苏高这所二流的中学说起。一流的学校靠自觉,三流的学校“抓”学习,而二流的学校“抓”纪律还有卫生。
苏高重文轻理,一级共三十个班级,理科只占十个班。所以,文理分科时文科班的变动不大。就像乐芽说,“老道儿把不喜欢的学生全踢出去了。”
张芡就是那个被高一班主任“踢”出的那个,而且是唯一被“踢”出的女生。她只能用“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句老话安慰并激励自己。
开学的前两周,张芡再也没在课上睡过觉。
在一个晚风徐徐的晚修,乐芽叫出张芡,“我跟老道儿推荐你做班长。”
“我,不行。”
“哎呀,你可是三班,重点班出来的人。”乐芽眨着圆圆的眼睛,满是真诚。
“我那是被踢出来的。”
“啊~不不不……”乐芽急得耳朵微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张芡扬起嘴角,“我知道,我当班长,那你呢?”
“我协助你啊~”乐芽挽起张芡的胳膊,往办公室走。
就这样,高一三班被班主任嫌弃的张芡,当了高二十三班的班长。张芡始终认为,自己的青春是从高二那年,开始的。
①
九月的第一场大雨是在周末的下午来临。
晚自修,张芡盯着语文试卷,在心里默念了五遍那句病句。忽然感到凳子被踢了一下,以为是无意便没有理。过了一会儿,张芡终于转过身,用眼神询问。连踢了两下,肯定有事情。
“借张纸,写检讨。”巩林压低声音,骨结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缓慢敲打。
张芡看了一眼像脸一般干净的桌面,无奈的一笑。看在巩林一米八的身高的份上,附赠了一支笔。
十几分钟后,地中海发型的老道儿站在讲台上,笑得诡异“今天大家表现不错,没有登“光荣榜”的。接下来的时间奖励大家听“校草”的检讨书。巩林~”
“检讨书。尊敬的老师,同学们,我向各位表达真挚的歉意。作为学生会主席,在下非但没有以身作则,反而带头违反校级校规。给班级抹黑,给年级抹黑……”
巩林是全校师生公认的校草。清爽的寸头搭白色的体恤,站在国旗下领誓,声音清冽而有力。在一群戴着黑色眼镜框,甩着斜刘海的“伪娘群”里格外凸出。连听着大肚子的英语老师都爱逗他,“巩林,这是哪类名词性从句?”
“l'm sorry,l don't know.”
“帮你缩小一下范围,主语还是定语?”
在全班人的目光下,巩林的耳朵渐渐变红,咧着嘴下,“这个,我真不知道。”
这就是鹤立鸡群吧,张芡想,呆都可以变成可爱,没有人忍心责怪。
巩林是挂在夜空的星星,他的光芒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张芡也不例外,但又有些不同。她始终记得这样一个场景,五六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儿,把巩林围在墙角。其中一个涂姨妈色口红的女孩摸了一下巩林裸漏的胳膊,然后他的耳朵瞬间通红,一脸被“强奸”的恐惧。那是高一入学时,高三的学姐都忍不住亲睹他的“芳容”。
但不得不承认,看到巩林死命往下拽衣袖时,张芡没良心的笑了。只是,当她再注意到巩林时,少年羞涩的笑容里多了点点的圆滑。
②
学生会好似半个社会,所以在张芡眼里登上“光荣榜”的人,百分之八十五的人是不善交际的,剩下的百分之一十五是被冤枉的。
第二节晚自修课间,乐芽嘴里吧嗒着一袋酸奶跑进教室,“班长,你又被通报了。”
张芡微微伸了一下腰,“我做什么了?”
“交头接耳。”
张芡深深叹了口气,上节课自己四周无人。有人去办公室统计月考成绩,有人不上晚自修,有人查课,有人逃课……
“也就是说,我转过身隔着两排的距离,跟后面现在还没睡醒的李凯交头接耳了。”
“老道儿让你去办公室。”乐芽一脸担忧。
老道儿为什么叫老道儿,因为对付学生他有无尽的奇招。对于课上打游戏的男生,只没收耳机,抓住偷偷看小说的女生,让她们写八百字的读后感,登上“光荣榜”的人,按次数累计做蹲起,第一次四十个,第二次八十个,第三次一百二十个……十三班百分之一七十五的人都体会过一百多个蹲起后,下楼梯时双腿酸爽的滋味。
巩林翘着二郎腿,坐在老道儿椅子上,看到张芡时一脸的惊讶“你罚多少?”
“不知道。”
“老道儿呢?”乐芽问。
“不知道去哪了。”巩林抬手指着几个在做蹲起的人,“快,还差三十个。”
七分钟后,张芡深刻体会到了那句话,“幸福不是永恒的,痛苦也一样。”被老道冷嘲热讽了半节课的时间,最后得到一百六十个蹲起这样的结果。
“巩林,你盯着。”老道儿转着车钥匙离开。
乐芽轻声问,“能不能不做了?”
“不行,有监控。你可以晚点做。”巩林对张芡说。
放学前二十分钟,张芡站到了巩林面前。
巩林专注地划动着手机屏幕,张芡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多亏有种目光叫做“余光”,巩林放下手机冲傻站着的张芡点了一下头。
九末十初的晚间,已有了凉意,办公室里的上了年岁的风扇缓慢的转动。几分钟后,张芡的呼吸开始沉重,耳边全身风扇的吱呀声和自己的喘息声。
“腿疼吗?”沉默半晌的巩林突然问。
张芡摇了摇头。
“不疼就对了。明天早上醒过来才酸爽。”
张芡一口气闷在胸膛,“多少个了?”
“你没数吗?”
张芡直起身,倒抽了一口气,“那你干嘛的?”
“我以为你会数。”长睫毛下转动的眼珠闪过一丝狡黠。
张芡仿佛看到巩林的头发丝都在傲娇地鄙视自己。本以为他会看在多一年的同班友谊的份上,“照顾”一下。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张芡想。
“坐一会儿吧,”巩林搬了椅子放在张芡面前,“还有五六分钟就放学了。”
所以这就是结束了?张芡郁闷,却没有问出口。
巩林继续划动他的手机屏幕,张芡坐在一旁无所适从。
距离放学的时间越来越近,整栋教学楼开始变得闹哄哄。张芡甚至听到班里的李凯讨论夜宵吃什么的声音。
他不去管一管吗?往常,临放学时巩林会领着“大兵小将”的在楼道里巡查。“老虎”们都提前下班吃饭,只留巩林这群“猴子”整治哄闹的“熊孩子们”,张芡想,英语卷子还差作文,但怎么说呢?
“林哥,”一个小巧的女孩走进来,“马上要翻天了,你不管一管?”
“算了,老道儿都回家睡觉了。”巩林仰在转了一圈,“你也回去吧。”
女孩离开后,大约两分钟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张芡立刻起身,心里的鬼却忽然作祟。她走到门口时,抬手关掉了灯。
昏暗的光线下,巩林纯白色的T恤格外显眼。他轻微的动了一身,却没有言语。
后来,张芡发现那短短的两分钟,是他离巩林最近的两分钟。
“芡芡,啊!”
巩林忽然冲过来吓到了乐芽,“巩林!”
巩林低头咧嘴笑,锁上了门。
“主席,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有没有照顾一下芡芡?”乐芽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巩林单手插兜,一步两个阶梯的走在前面,“当然。一百六十个,你觉得她还能站起来吗?”
“班长,”在教学楼门口,巩林放小步子,“老道儿说《离骚》的哪段要背来着?”
“从‘帝高阳之苗裔兮’到‘来吾道夫先路也’”张芡看着巩林貌似很愉悦的背影,不确定他是否听见回答了。
③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闷闷不乐的孩子都有别样的笔风。张芡有些丧的作文,很合老道儿的口味。那句被老道儿特意读出的“佳句”,在张芡眼里实在早已“烂大街”了。
“那相框,经过岁月的打磨已变得锈迹斑斑……”老道儿拿起沉着枸杞的茶杯,“张芡,来。”
张芡走上讲台,语调冷静,“《我记忆里的相框》。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嘴角浅扬。一条黝黑的麻花辫柔顺地搭在左肩上。当你悄悄走近她身旁,可以嗅到皂荚的清香……”
这篇半命题作文,张芡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因为,她的家里没有那么艺术的锈迹斑驳的相框,她的母亲是齐耳的短发。然而文学终以生活为源泉。张芡的确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那是一张一寸大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姑娘绑着两个小辫,抿着嘴,一脸的茫然。那才是她的母亲,眼睛没有那样明亮,却最真实。
“这么美吗?”
“有范冰冰美吗?”
“她有范冰冰美吗?”
张芡自动忽略下面的嘲讽声,后两排的男生是文学的绝缘体。还差一段,快了,张芡想,语速却明显加快。
“你妈才美。”
“你妈最美。”
“你妈……”
“都闭嘴!”巩林不止何时站在门口,还有几个看戏的学生干事。
“老师呢?”巩林放低音量。
“去拉屎了。”后排传来一句幽幽的回答。
班里一阵哄笑,张芡总是怀疑后两排藏着发育不成熟,情商负值的“猴子”。
巩林倚在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班里识趣的静下来。张芡第一次觉得“仗势”的感觉挺不错的。
憎恶所产生的力量远远大于劝慰。在得知自己被踢出原班的那一刻,张芡便生成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念头。在干涸的土地里活得更茂盛。
期中考试来临前的一周,张芡修改了作息表。清晨五点,天色还有些朦胧,她倚在教室门口,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满怀学习的热情,四点半就匆匆起床,结果,没有教室的钥匙。
教室统一六点开门,爱学习的积极分子需要找班主任签字后获得一把钥匙。
在张芡专心悔恨时,她听到了巩林的声音,“这么早?”
“啊,你有钥匙吗?”
巩林晃晃了手中的钥匙,清爽的寸头有些湿。张芡嗅到洗发水的香气,随口嘟囔,“发动健康美啊。”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巩林问。
张芡随口胡扯,“因为我爱学习。”
从五点十分到六点,五十分钟里,没人不知道张芡记住了多少单词,解了几道数学题,文言文又翻译了几篇。只知道,无论多少年后,她永远记得并且怀念那专属的五十分钟。没有羞涩的眉目传情,没有相互试探的嬉闹。
少年安静的趴在课桌上,望着女孩不时翻书的背影。风吹动窗帘的声音都浮动着乐符。
“你吃饭没?”
“没有。”
“哦。”
“你在背哪科?”
“政治。”
“哦。”
“你要不要配把钥匙?”
“不要。”
“为什么?”
“麻烦。”
“哦。”
“你一般几点起床?”
“四点半。”
“时间够吗?”
“够。”
“嗯。”
“你呢?”雪花落在苏高操场上的那个早晨,张芡转过身问,“你呢?你晚上一般几点睡觉”
“十点。”
“骗人。男生都熬夜打游戏。”
“我不打游戏。”
“我不信!”
“真的,我从不打游戏。”
“为什么?”
“幼稚。”
“那什么不幼稚?”
“什么都幼稚。”巩林看了一眼时间,拿出哨子。
“这么冷,早操什么时候取消?”
“换校长的时候。”
张芡在羽绒服外套上肥大的校服,终于明白为什么校服那么肥了。
冬天的早操是最糟学生抗议的。穿着羽绒服跑完八百米后,只能用“外冷内热”来形容,“脱与不脱”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冬日的午休,是姑娘们最活跃的时刻。追剧和电影,还有永不过时的毛线。
张芡窝在被子里分析了两天的小视频,终于学会了最简单的围脖织法。
期末考结束是下午,张芡第一次把半成品围脖带到教室。
“是给我的吗?”巩林顺手拿起围在脖子里比量,“哎,刚刚好。”
张芡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这是给爸爸织的。
“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巩林把围脖放回桌上。
张芡没有言语。若即若离的情感,不可言喻的忧伤。没有人会不爱那颗星。
寒假里,鞭炮震地人耳鸣。张芡在题海与书林间游荡,立志把剩余的青春活成此后教育后代的模范。只是在入睡前的那一刻,和醒来后的第一秒,她都会拿出手机,在等待,等巩林的消息,一句“在吗?”也可以。
④
第一名这种“东西”,是认主人的。张芡拿着一袋笔和四本日记本走下讲台。
新年后,体重升级版老道儿一脸严肃,“表现好的孩子是应该得到奖励的。表现不好的,我也不会惩罚你。但是,捣乱的,我绝不放过!”
年级第六,班级第一,文综全年级第一,地理全年级第一,张芡搂着本日记,身体僵硬。
“校草,巩林。语文考了八分。作文,你再多编二十个字就能凑个十分,也不至于考个位数。我看,你这学生会主席也歇了吧!”
那是张芡最难熬的一节课,她听到巩林浅浅的叹气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男孩笔直的脊梁此刻一定是弓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她明白,所有的好运不会全送给自己,巩林和成绩,只能选一个。心脏负荷量太小,不能二用。所以,只能喜欢一点,一点,不能再多了。
当一个人决定把所剩不多的青春用在学习上时,指针的速度总是会加快旋转。没有留恋上一秒某人的笑,也不期待下一秒某人的好。变化披着不变的外衣,翻天覆地。
大概是五月初的清晨,张芡爬上楼梯,转过拐角看到教室门口站着几个同学。暑假后便是高三,普通班的孩子也懂得奋力一搏。
一个往常一样的早读,本该查课的巩林突然出现,“张芡,老师找。”
“老师呢?”
“这儿,林老师。”
“干嘛?为什么把钥匙给我?”
“开门啊。”
“废话,我问你,”
“太困了,以后不起那么早了。”巩林转身,迈着愉悦的步子离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没有人知道,张芡更不知道,只是她有点难过,开心得难过。
少了那五十分钟,张芡反而觉得离巩林近了一点。在巩林又一次旷课时,她第一次点开巩林的对话框。
“今天还来学校吗?”
“你希望我来吗?”
“你在哪?”
“医院,我父亲生病了。”
在张芡没有找到适当的安慰话时,巩林已经结束了对话,“不要太想我,明早见。”
张芡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不能放纵了,太危险了。
第二天清早,巩林拎着一份寿司和一杯橙汁走进教室。那时班里只有七八人低着头背书。像一个习惯性动作,他把早餐轻轻放在张芡桌面上,接着一个动作越大的转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趴下就睡。张芡慢半拍地转过头,对上巩林毛茸茸的脑袋。
他好像换了洗发水,张芡想,有些甜腻了,还是以前的好闻。随后,张芡做了一个后悔一生的决定。
巩林抬起头,看到未动的早餐。他轻踢了两下张芡的凳子,朝张芡的方向推了推早餐。张芡摇了摇头,永远不会知道那是少年走了五公里买回的寿司。
“这个。”巩林往前推了一下橙汁。
张芡摇了摇头,巩林的眉毛不解地上挑。
“我不喜欢甜的。”张芡转过身,听到巩林小声重复,“不喜欢甜的”。
上午,巩林收拾书本离校。原因无人知。张芡只是在办公室统计考勤表时听老道儿提过一次,巩林的学籍还在,等明年再回来高考。家里经济情况不错,搞个大专学历就可以。
高二放暑假那天,张芡拖着行李箱,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突然很想巩林,非常的想念,远远地看一眼也好。只是当绿灯亮起时,这种念头骤然消失。
我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你也不是多情的王子。所以,就这样吧!毕竟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我还解不出。暑期的第一天,张芡边涂作息表,边想。
然后,不记得是哪一天的深夜。张芡拿起手机,看到巩林的消息,“晚安。”
是发错了吧,张芡枕着枕头等待巩林的下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发错了。
⑤
张芡睁开眼睛,已是下午三点。她拿起手机,依然没有等到巩林的消息。点开某狗,耳边响起透彻的歌声,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
但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像精灵住错了森林
那爱情错的很透明”
巩林,你忘记吧,你忘记我,我才能忘记你。
夜里,张芡又一次梦到那个闷热的中午。六月末的毕业照,巩林穿着灰色的休闲装,站在浅蓝色的队列里格外突出。在相机快门响起的那一刻,张芡感到自己的马尾辫被轻拽了一下,回过头是巩林温柔地笑容。那一天,她发现了藏在巩林眼睛里的飘渺宇宙。
张芡还没来得及问候,巩林已消失在蓝色的海洋里。那天的阳光太刺眼,所以,回到教室时张芡的视线有些模糊,耳边回荡着大家惊喜的呼声。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一杯冰柠檬。黑板上写着三个工整的大字――巩林,赠。
张芡握着属于自己的那杯,偷偷感受不可言的温热。
第三十三杯柠檬水,你忘记加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