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爱博士》是斯坦利·库布里克在1964年的片子,讲述的就是美苏间因战争狂热分子爆发核弹危机导致世界灭亡的故事,因此《奇爱博士》海报上的副标题又名《如何停止恐惧并爱上炸弹》。
熟悉库布里克应该知道这位导演不走寻常路,爱他的人爱到下辈子想投胎成为他,恨他的人恨到根本受不了他那副装逼样。客观来讲,库布里克绝对的好莱坞鬼才导演,什么类型的片子到了他手上都能玩出个花花来,恐怖悬疑《闪灵》,情色伦理《洛丽塔》,犯罪暴力《发条橙》,科幻未来《2001太空漫游》,战争血腥《全金属外壳》,再加上他这部绝佳的政治讽刺喜剧《奇爱博士》,黑色幽默加政治荒诞,配上库布里克式的颠覆反思,一锅末日狂欢闹剧热腾腾。
本片除了导演外,不得不说的是片中可爱的演员们,其中彼得·塞勒斯一人分饰三角,分别饰演了美国总统金·马弗雷,空军副将曼德雷克和奇爱博士,彼得·塞勒斯曾经在《洛丽塔》与库布里克合作过,后来凭借《富贵逼人来》获奥斯卡最佳男主提名,败给达斯汀·霍夫曼 。
另外一位不得不提的演员是曾经饰演《巴顿将军》的乔治·C·斯科特,他在《奇爱博士》里将一个战争狂人巴克将军用肢体语言和台词表现得十分到位,连一个摔倒的失误动作也为影片的经典添色,很难想象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控制欲超强的库布里克也没喊卡。果然好导演和好演员是标配。
情节变化与突转
《奇爱博士》是好莱坞典型的三幕剧,分场景线性叙事,发生,发展,高潮,结尾一应俱全。然而又不同于一般的好莱坞电影,没有升级打怪的惊喜,也没有主角光环的照护,有的只是危机的步步紧逼和草灰蛇线的布局,同时加点悬念佐一味惊喜。
我们经常评价一个故事好,说它跌宕起伏,妙趣横生,放在电影里就是一个戴上面具,揭开面具,再毁掉面具的过程。
《奇爱博士》中的戴上面具指的是空军将领杰克·瑞(斯特林·海登饰)启动R计划。R计划在此就是面具,也是电影的主线。库布里克没有一开始就跟观众解释什么是R计划,R计划的作用是什么?而是以三个场景将观众对R计划的胃口提起来。
第一场景是瑞将军与副官曼德克的电话,宣布启动R计划,当观众在想R计划是什么?
第二场景飞机空镜加旁白,介绍轰炸机的威力,在此也是暗示R计划的破坏力之强大以及行动时间。
“等于二战中使用全部炸弹的十六倍”
“从波斯湾到北冰洋都有部署”
“到俄罗斯的目标仅两小时”
第三个场景是一架843轰炸机的内部,轰炸机接收到启动R计划的指令。昆少将一接到指令还不相信“这绝对是我听到过最愚蠢的笑话。”“除非俄国人攻击了华盛顿,否则不会启动R计划。”当观众已经完全入了蛊,对R计划的兴趣达到顶点。库布里克终于借昆少将的口揭晓悬念
“和俄国人的核战即将开始。”随后音乐《当约翰尼胜利回家时》响起,轰炸机空境转场。
揭开面具就是一个情节转点,颠覆之前的设定。比如说《看不见的客人》中,艾德里安的人设由虽然出轨但仍爱家庭,虽然撞了人但仍心存善念有为青年转变成了撞人抛尸,抹黑被害人,谋杀情人封口的犯罪分子。
在《奇爱博士》中就是揭示战争狂人瑞将军的骗局,由国家间的核战转变成个体的战争狂热,达到荒诞的黑色幽默效果。
通过前面的铺垫,观众的印象里已经形成了,美国启动R计划与苏联展开核战争。尤其是通过空军基地紧张氛围的快剪加上瑞将军的独白,“敌人可单独来也可穿我们的制服。”(这里其实也是在为总统派兵攻打空军基地铺垫)
然而当R计划已经启动后,副官曼德克发现仍可使用民用电台,而当俄国攻击的时候,根本无法使用,从而揭破面具。瑞将军是个狂热的反共分子,“我再也不能坐视共产侵虐……来侵犯和污染我们宝贵的体液。”
随后进入摧毁面具的过程,在五角大楼作战室展开政治会议,先是以巴克将军来解释为什么瑞将军能直接跳过总统启动R计划,弥补逻辑漏洞,接下来解决问题,出现三种方案:1、将计就计,毁灭俄国。2、逮捕瑞皮,得到召回轰炸机的编码。3、与俄国接洽,摧毁轰炸机。温和派的总统将方案二和方案三结合,获得了表面上的胜利,紧接着费尽功夫阻止的R计划,机缘巧合之下因为一架被导弹击中而未召回的轰炸机成功实现了,最后大家带着末日蓝图快乐地迎向毁灭。
黑色幽默与荒诞
当好莱坞还在津津乐道《斯巴达克斯》传统勇士精神,库布里克已经摇身一变,站在后现代的语境里展开未来的战争狂想,黑色幽默与荒诞成了库布里克讽刺战争与国家政治形态的利器,在解构与重建的过程中完成了末日的狂欢。
如果将体制中的习惯,习惯中的传统视作正常,那么与正常相对立的就是荒诞。
《奇爱博士》整个电影就是一出荒诞的闹剧,影射冷战时期的热核战危机。
影片中,由战争狂热分子引发的核弹危机,苦心积虑阻止却机缘巧合促成,最后一群人摇着纳粹的大旗走向世界末日。情节上的戏剧冲突成了荒诞元素的着力点。
影片的第一重荒诞体现在人物身上,在库布里克的异想世界里没有绝对的英雄,只有相对的狗熊,即使是在世界末日。所以我们看到《全金属外壳》里没有战争英雄,有的是被教官逼疯的傻子和屠杀平民和小孩的士兵,像库氏弃儿《斯巴达克斯》伟光正的题材下,也没有平面的英雄,取而代之的是有人性弱点的立体人物。
同样,在《奇爱博士》,英雄的形象被完全颠覆和解构。这里的“末日英雄”代表就是昆少将,库布里克将昆少将塑造成带有德州口音的轰炸机指挥官,人物一说话就自带喜剧特色,尤其当他义正言辞地说着“如果此役有我说的一半重要,你们此后会在提升和颂扬的名单中,无论你们的种族,肤色和信仰都将一视同仁,现在我们必须赶快行动。”他是带着国家的崇高使命执行R计划,从容不迫地指挥被导弹击中的轰炸机,抱着牺牲自己也要报效国家的决心,苦心积虑地发射核弹,而当他坐在核弹上挥舞着牛仔帽的时候,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将世界毁灭。
另外发动核战的战争狂热分子瑞将军,他反共好战,一手谋划R计划的闹剧,即使兵临城下,一挺机关枪也要作绝望的抵抗,最后在厕所里崩了自己。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反共的理由是共产侵略污染了纯洁的体液。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我不拒绝女人,但我拒绝给她们我的生命之髓。”更是暗示瑞将军的性无能。在此表面的强硬和枪的象征与性无能形成了强烈的冲突,人物身上的荒诞性一下就出来了。
还有彼得·塞勒斯饰演的奇爱博士,棕色眼镜,半瘫,黑色手套,控制不了的纳粹手势,带着口音的英语。一边宣讲着末日蓝图,一边掩饰不了自己的纳粹属性,最后居然兴奋地站了起来,战胜了病魔。荒诞地让人不可思议,在此也象征着纳粹主义的崛起。
最后想说说巴克将军,巴克将军的第一次出场是在酒店房间,他位于画外上厕所,画内是他的秘书情人正在接听关于启动R计划的电话,一是国家最高机密,一是酒店的偷情画面,两者如此矛盾却和谐地统一在了一个小空间。类同的是在作战室,巴克将军嚼着口香糖,接着小情人的电话,和俄国使者打了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夸张的形体演绎和独白更是消解了身份和场景带来的庄严,赋予人物独特的喜剧特色和荒诞效果。
影片的另一重荒诞集中在战争与和平的母题上。
在宣扬和平的世界却到处充斥着战争与暴力,看似和谐的国际关系其实不过彼此算计,国家政治形态在此也成了赤裸裸的物质交换。
我们都知道没有绝对的和平,不知道的往往是隐藏在和平假象下战争。在空军基地尤为明显,到处是“和平是我们的职责”的标语,连瑞将军的办公室也挂着一幅(虽然最后在枪战中损坏了),然而空军基地成了谋划核战的大本营,自以为扛起枪打的是俄国人,保卫的是和平,其实早已背上叛军的名号,成了战争的推手。
和平与战争,谁占优势也在画面的构图中体现了出来,作战厅第一个全景画面,我们可以清楚看见人物的座次分布,代表着热战的巴克将军位于画面的中央,代表着温和派的总统位于画面的边缘,此处权力的错位象征着战争与和平的不对等,也为后来世界末日作铺垫。
这个世界有多荒诞,人类就有多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