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如果终有离别,我还是宁可选择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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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ture by Agnes-cec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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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是多少年前了,只记得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容易失控,胆小暴躁,也自我封闭得严重。 脾气上来的时候,总是对千里迢迢跑来照顾我的外公外婆很不耐烦,也从来不懂得要道歉。

外公微胖挺拔,小时候被他抱着,总喜欢揪他痣上的毛,他从来不抓狂。但我抢他遥控器的时候,他会凶我,我不敢踩石头过小溪,他会先走到对岸,然后和我僵持到天黑。

很多年之后,趁学校放假去杭州看他。生病了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骨瘦嶙峋,皮肤黝黑,曲背弓腰,声音微弱。

原本必须一直躺着的他看到我回来了,硬要坐到我身边,吃着小孩子最爱吃的蛋卷和儿童饼干,嚯,一吃就吃老多。

我要离开杭州的那天,刚好是他去医院做治疗的日子。他躺在病床上,左手手臂上插着很粗的管子,右手很乖的搭在床上,从被子里面伸出来。

临走的时候我握了一下他的右手。其实我想一直握着,我不想走,一点也不想。

但因为不擅于表达悲伤,必须要走的时候,我还是很快速地松开了手。

走出病房我回头看他,平躺着还要一直用力抬头看向门口,右手抬高微挥,示意告别。我很用力,很用力的去记住这个画面。

和我预料的一样,这一眼是我这一生见他的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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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离开爸爸身边。这种离别并没有悲伤,只有极端的怨恨与兴奋。长大了也一点也不想他,就好像靠手术摘除了肿瘤的病人,在健康生涯中并不会去想念那颗瘤。

后来我长成大人了,去北京实习的时候住在他家里。那是个冬天,出门见我没戴手套帽子,他说什么也要多花二十分钟返回家里给我拿上。我们接着倒了好几班地铁去一个人工雪场。

雪场有一种轮胎一样的圈圈,人可以坐在里面从雪坡上滑下来。“轮胎”上有可以用来拉的绳子,他说,我拉你在平地上滑。

他右手拉紧绳子,开始加速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冷风猛烈的呼啸着刮过我的耳朵。

眼前是个黑色羽绒服和黑色滑雪裤的背影。我才想起来,小时候也是这个背影,骑自行车接送我上下学。放学的时候路过街边小吃,他停下来掏出一块钱给我买一串我最爱的火腿肠。

我快要离开北京的那两天,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翻箱倒柜。没事儿的时候就这搜搜,那看看。我以为他要找什么重要文件。后来才知道,他想拿出好多他很宝贝的东西,全都塞给我。

最后一晚独自在洗手间里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想到爸妈的头发都慢慢白了,我不停的问为什么我想要见这个亲人,就必须要离开那个亲人。时间多么有限,为什么我的亲人不能在一起。

是不是长大了才能体会感情是最复杂的东西,它不会是简单的喜欢、不喜欢、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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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一开始住校,住了七年之后又出国了,我是一个看上去早已习惯离别的人。可是没有人看到,刚开始住校的时候其实是我最依赖我妈的时期。

那个时候能有一部蓝屏手机,已经是土豪中的战斗机。我妈给了我一部胖胖圆圆的,很像多啦A梦的飞利浦牌蓝屏手机。别的我不会用,只会一个录音功能。

一个周日傍晚我妈送我去牢笼一样的学校的时候,说她可能又要出差一两个月,所以可能我即使周末回家,也见不到她了。我立刻掏出多啦A梦,按下按钮让我妈对着它说几句话。

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每天睡前都会听一听从多啦A梦传出来的妈妈的声音。

我记得是初三的时候吧,一次周五下午她来接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她憔悴了很多,往大了形容甚至可以用沧桑这两个字。别离多了,你所发现的亲人身上的任何变化,总是突然间的,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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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每次离别都是皮与肉的生拉硬扯。没有反应不是我不疼,而是我把脸转过去,假装事情没发生了。

人已经被动的承受太多离别,随着年纪增大还会愈演愈烈,我其实完全不想去面对。

如果问我想不想去看我爸,我肯定不想。就像你问我想不想让我妈总是出差,忙起工作来就不记得爱护自己了一样,肯定是不想。

《奇葩来了》有个辩题:从未在一起过和曾经在一起后来分开,哪个更遗憾?当时选手选了前者。

我想说我没她那么勇敢,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我不想再要什么挑战和刺激,我就只想要一段永远不再有离别的、要死也要我先死的关系。

如果终有离别,对不起,我还是宁可选择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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