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后记

过了大约一个月，爱我的细妹将我最近的一些文章推荐给报社，《二姐》和《萍踪》相继在报上发表出来。

妹妹将《萍踪》的报纸版面拍照给我，我确实有些兴奋，像极了1989年还是1990年的某一天，舒应福老师将我的一篇小短文发表在《酉阳报》上后，稿费通知单从隔着院墙近在咫尺的报社，却经过邮递员绕城的绿色飞鸽自行车来到我手上时，我又幸福又不敢招摇的情景……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让它在朋友圈里招摇了一番，以怀念那些逝去，却又一直被我忆起的时光…… 以及，为着另一个有些痕迹却依旧有些隐秘的目的。

和过去的经验一样，幸福总是极其短暂，而幸福的背后总是链接着——如同地震般灾难的感觉……妈妈一直教导我说，得意时莫得意，欢喜三天遭狗咬……我用半生来练习新的连接模式，却依旧被旧念击中。

这确实是一个将焦虑煎炸烹饪的时期，孩子……工作……家人……我不得不停下来，充分体会着海水与火焰在肉身里共生的感觉……

有一天，我莫名地想起远在昆明的小钰，脑袋里突然有一道电光火石……嗡了一下——原来我一直将莫言嫁接在贾先生的躯体上，独自伤害自己……许多年……

小钰用她那块蓝色的扎染帮我遮住了我的红脸。

莫先生成名之后，我确实再未读过他的书。虽然我也觉得诺奖很了不起。

也突然忆起，我读这些书的时光，大约正好是那个寂寞和热烈的小院的夏日……没有人知道……海水与火焰……包括小院的主人。

这是四川盆地少有的几乎没有阳光的夏天，阴雨连绵了许久，而且绵阳、成都、重庆、酉阳……到处都在下雨：小雨、大雨、暴雨、阵雨，各种雨淋漓尽致。而且墨迹上可以查询到的日期，全是雨。我想去的、该去的地方都是乌云密布……苏州似乎好一点点，在目前可查询的最后两天，似乎要云开日出了……

如果生活只有甜蜜，我们也可能早就厌倦甜蜜的味道——这大约是别人的意思，我其实十分想念大青树下的黄家和王家庄下的秋风田地道的野生蜂蜜的醇甜。然而，我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在这样的煎熬里，除了想象着呵护和拥抱那个被抛弃的沮丧的没有爱的孩子……

我当然明白这样的时刻终究会远去，终有一天，我将告别那个没长大的孩子，只为自己的喜乐负责，但这一刻悲哀里的浸泡，依然有六月雪的寒冷。

我自然也明白，每个人最终都只能成为自己，努力也好，怠惰也罢，都在自己付出与回报轮回的天命里。我所焦虑的，来自于我爱的恐惧。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我不快乐。因为我爱你，所以怕你不够好。怕你因为不够好，会遭遇不公平，怕你因为不够好所以不够幸福……我一直用生命追逐“够好”。如果我能充分欣赏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欣赏没长大和不完美的你的存在——才是可以解开的绳扣、宽广的海洋和可以容纳的三味真火……吧……

如此，《萍踪》和命运中的自己，你和好与不好，我才能轻轻放下。

201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