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珍惜身边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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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想过第一个离开我的亲人会是三舅。

    四个舅舅中，我对三舅的印象最淡。大舅家的孙子和我同龄，从小我就在大舅家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二舅是个老顽童，总爱和我开玩笑；小舅以前包食堂，每年过年我们都去他家小聚，还总有一大桌子好吃的等着我们。只有三舅不善言谈，不跟我开玩笑，还老是板着面孔。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他家翻一本《故事会》，三舅特别严厉地批评我:“小孩子，不要老看这种没用的书，多看些名著。”

   我是他们唯一的外甥女，他们都一样疼我。

   小舅以前逗我:“我家姑娘有四个舅舅，以后结婚了，给舅舅们买礼物也要花好多钱。”我鼓着塞满零食的嘴还特别骄傲地说，没关系，花多少钱也要给舅舅们买礼物。

    我都还没有给你买过礼物，我都还没有男朋友，三舅，你怎么就走了呢？

     妈妈说，四个舅舅中，三舅最命苦。

    年轻的时候要去当飞行员，各项测试都过了，因为嗅觉不太灵敏，被刷了下来。结婚生子后，日子本也平淡幸福。但是哥哥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从那以后，家里大祸小祸不断。

    印象里，哥哥出过三次车祸。虽不致命，但也因为他伤了残了，修车赔钱，家里被折腾地够呛。

    妈妈说，三舅和舅妈上辈子不知道欠了我哥多少，这辈子要这样操劳地还。

    忘了三舅第一次脑梗犯病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吃饭，我发现舅舅用左手吃，右手一直端着，还微微发颤。后来妈妈告诉我，那是脑梗的后遗症。本来可以痊愈的，但是那天早上，哥哥和嫂子去做生意，舅妈又什么都不知道，耽误了治疗。

    今年暑假，三舅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断了尾巴骨，医生嘱咐要卧床三个月。有一次，我和妈妈回家，路过三舅家。舅妈抱着小侄女在外面乘凉，她说三舅在休息，我想那就不进去了。我没有进去，我没有去看舅舅。

     那应该是在十几天前。

 昨天在教室写稿子的时候，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我睁大眼睛，闭上眼睛，怎么都不管用。一直心神不宁，我还安慰自己，左眼跳财。过了一会儿，爸爸打电话，听得出来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三舅走了，请假回家一趟吧，送送舅舅。我整个人都蒙了，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那一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特别后悔那天没有去看舅舅，哪怕他睡着，我看一眼也好。现在我拼了命地想最后一次见三舅是什么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耳边一直回响的是三舅让我多看名著的声音，是三舅骄傲地给别人说，我外甥女语文成绩是全市第一……

        我想过无数次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离开时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离开我的亲人是三舅。

     越来越长大，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亲人总是见一面少一面。坐在火车卧铺狭小的空间内，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家人的面孔。妈妈脸上的皱纹越来越猖狂，姥姥的行动越来越迟缓……窗外一排墓碑闪过，我猛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不敢想，我怕一个一个亲人都离我远去。

     下定决心以后每回一次家都要把所有的家人都看望一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大舅，二舅，小舅，还有三舅。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再有什么遗憾。

        刚才侄子打电话说三点要封口，我五点才能回到家。舅舅的最后一面我也见不到了。

        他今年还不到六十岁，浓眉大眼的，没有一根白头发。他是我的三舅，疼我爱我的三舅，他走了。

          再见，三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