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旁观（下）
西餐厅里，音乐舒缓，徐牧径直朝窗边的座位坐过去。李霄云迟疑了一下，选择了他对面的位子。服务员立刻走了上来。
不等服务员开口，徐牧就示意道：“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中杯，一杯摩卡多放糖，大杯。谢谢。”
两人相视而坐，并不说话。
李霄云心里翻江倒海，双手紧紧绞住，嘴唇紧绷，眉头略蹙；徐牧倒是淡然的很，他恰巧坐在窗边，窗外的阳光刚好挥洒下来，他的肩膀映出一片阳光。
“想说什么？”徐牧问道，“坐这么半天了，怎么，说不出口？”徐牧目送服务员走远，捏起勺子，边端详着边道，“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你我之间，什么不能说？”
李霄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用莫大的勇气，才能开口一般：“有些事情，我想清楚了。”
“什么事？”
“关于你和我。”李霄云的语气斩钉截铁。
李中在健身房跑步机上慢跑。小温在一旁做拉伸。
小温看着李中，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把他耳机里的耳塞拿出来。
“怎么了？”李中问。
“我想问问你，你跟李霄云是怎么回事？”小温看着李中，“咱俩是不是哥们儿？是，就别骗我。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不……不是，我喜欢她又怎么样？”李中有点语无伦次，“我不是承认啊，我不喜欢她又怎么样？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你跟她不合适。”小温的语气极其认真，“她太复杂，你跟她不是一类人。”
“卧槽，你说什么呢，”李中故作轻松，“第一，我没喜欢她；第二，你说说我跟她怎么就不是一类人？我怎么就跟她不合适？”
“所以你还是喜欢她。”
“没有。”李中嘴强牙硬。
“就这些？”徐牧抬起头，眼角还有笑意，“就想说这些？”
“嗯，就是这些。”李霄云抿着嘴道，“我觉得我应该有新的生活，而不是漫无目的的一天又一天的等待。”
“你撒谎。”
“什么？”李霄云略有些慌张。
“你想跟我结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徐牧望着窗外，眼角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对吗？你所谓的你想换种生活节奏，换一种生活方式，离我稍远一些。这些话的潜台词只有一个意思，你想离开。对吗？”
李霄云沉默不语。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不坦诚，不勇敢？”徐牧的眼角又笑了，这次笑容里还有一些嘲讽，“连变心了这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没有。”李霄云的双手绞的更紧，“没有。”
“你了解她的过去吗？”小温追着李中问，“比如，她的感情经历，她的家庭环境，她的朋友圈，她的别的什么的，像了解一个朋友一样？”
李中默不作声的举杠铃。
“你肯定不了解，因为她压根不可能跟你说。”小温的声音略大了一些，“她开着几十万的车，拎着几万块的包，住的房子比咱俩贵一倍。我不信她是靠自己走到这一步，我更不信，你看不出。”
李中嘴里喊着：“十八！哇，今天做满了。”
“你明知道她跟那个徐牧什么关系，”小温继续道，“你那么讨厌那个徐牧，恨不得把他当成所有的假想敌，你又何必跟李霄云搅在一起？这个女人很不简单，我们是哥们儿，我不想看着你陷进去。”
“陷进去？进去个毛啊，”李中靠着墙喘着粗气，“你以为我是清纯小男生？老子泡妞的风采你知道吗？”
“咱能不能不胡吹？”小温毫不客气戳破，“打赌你还是个雏！”
“操，你，”李中忽然反应了过来，“你他妈不是了？我操，老温，你可以啊，田晶被你办了啊？卧槽，给你打call。走，一会儿喝一杯。”
“刚健身完不能喝酒，”小温脸一红，“少岔开话题，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这话题能不能不说。”李中愁眉苦脸，“我跟李霄云毛关系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小温耐心的道，“我是提醒你，你跟她不是一路人，你们不可能走到一起。”
“你怎么就觉得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呢？”李中斜眼问道，一脸的不服气。
“你还不承认对她动了心思？！”小温摇头叹气。
“我受够了等待，”李霄云的语气里充满了痛苦，“从希望，到等待，最后到绝望，无奈。我都尝过了。也丢掉了所有的幻想，其实你怎么把我定位的，你我心知肚明？”
徐牧看着李霄云：“哦？说来听听。”
“无非就是个代言人罢了。”李霄云鼓起勇气，说道，“没有李霄云，也会有张霄云，王霄云。你缺少一个代言人替你拿走利益，而我，只不过是恰好被你选中的那个。”
徐牧看着她，不做声。
“所谓的喜欢，爱慕，呵护，疼爱，不过是虚幻的承诺，或者是无意义的麻醉剂，”李霄云闭着眼睛，“我被你的学识，能力所折服，我满怀憧憬和期望想做你的灵魂伴侣，其实，你只是想找一个代言人，一个移动的提款机，一个死心塌地替你拿黑钱，做事情的傀儡，还有，一个可以追逐欲望的工具。”说到这里，她的眼角滴下了两行泪。
“你得到了什么呢？”徐牧一直等到李霄云睁开眼睛，才缓缓道，“相比你的同龄人，你又得到了什么呢？你把我说的那么不堪，那你又把自己置身于何地呢？”
“钱？你给我很多。资源，你也给我很多。虽然最终你是为了给自己赚钱，但我承认，你确实待我很大方。”李霄云痛苦的道，“这也是我一天天无比鄙视自己的原因。我恨自己不能早些摆脱这些东西，无穷的欲望，攀比的心里，让我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直到我自己意识到，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徐牧，“对于你，我是一个旁观者，对于我，你也是一个旁观者，也许一开始我想走进你的内心，但很早我就知道，你对我说的，做的，其实都是两个字：利益。有项目了，你会介绍给我，因为我比别人能让你更安心；你来上海出差，你会联系我，因为你寂寞了，你想有人陪你；永远都是我在等你的召唤，满足了你的要求或者命令之后，你会给我金钱的回报，对，数字很大，很多女孩儿梦寐以求，可我不同。我不是出来卖的！”她越说声调越高，越说情绪越激动，终究压不住胸口的沉闷，低声的哭喊了出来，“我不是出来卖的！”
徐牧怔住了，足足好几秒。
“你又何苦这么糟蹋自己，”他又开口道，语气里满是苦涩，“你我开始的时候，我不信你会觉得是基于利益走到一起。我对你是否是真心，也不是眼下你的心境能够判断的出的。人总要找一个理由，你想离开，于是你把我贬低的一塌糊涂，即便贬低我，就是在贬低你自己。其实，坦白的说，假如你还一直在一家普通的公司上班，没有见识过这几年的丰衣足食，大把分钱的日子，还会有“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的感慨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现在所发的牢骚，无非都是幸福的烦恼，都是你有了足够的利益之后的不满，不是么？”他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李霄云，“你刚才说，我是你生命的旁观者，那谁不是你生命中的旁观者呢？李中？”
“是又怎么了？”李中有些气，“我凭什么就不能喜欢她？跟她喜欢不喜欢我无关，我就问你，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她？我知道，她其实也想有新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以为你是谁？”小温冷冷的打断他，“你是想拯救一个失足妇女吗？”
“卧槽，老温，”李中一脸严肃，“咱俩是哥们，但你不能这么说她，不能。”
“可我说的是实话，”小温用力的拍李中的肩膀，“你醒醒兄弟！你能给她什么？她凭什么搭理你？她理你无非是你现在还有被利用的价值，懂吗？你醒醒！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你跟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
“咱能不能不说？”李中求饶的道，“不说行不行？”
“唉。”小温叹气，“你跟她不可能的。信我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