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黄,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这是一个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黄石头是我们艺术概论课老师,年轻,三十出头,不近视,身材中等,白白净净,人看着儒雅,脾气也好,软趴趴的性子,冬天喜欢戴不同样式的围巾。我们喊他老黄。他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我们都认识,具体工作不清楚。据说他们是同学,在一起很多年了。

那会儿,学校宿舍还是很紧张的,教师家属院儿的房子也分的差不多了,虽然都是些筒子楼,小年轻的老师们也是抢不上的。但是总要有个容身之所,学校最后把黄石头安排在学生公寓里,也算是有了个着落。我们住在一个栋公寓,而且在一层楼上。打楼道里经过,偶尔还能照面。我们跟黄石头的关系不冷不热,他不是那种很热心的人,但是也不算高冷,按时上课下课,不拖堂,不跟学生打成一片。

宿舍楼道有专门的大妈来打扫卫生,虽然男生公寓里脏乱差是常态。我们这层楼的保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看着皮肤黝黑,褶子一大把,一脸的阴郁,有时还会扎个头巾,眼窝很深,个子不高,瘦削,略微有点驼背。像是被生活揉搓的皱皱巴巴的塑料袋。行尸走肉一样的在楼道里晃来晃去的打扫卫生,每天早上都能见到她,一来二去,就记住了她的样子。

有一天,我正光膀子打算去隔壁寝室找烟抽,看到黄石头突然跑到楼道喊人,我嗖一下跑寝室喊着哥几个,说老黄有麻烦了。大伙儿立马拖着手头能抄起来的家伙就冲出去,跑到老黄屋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椅子翻在地上,书桌凌乱,床上乱七八糟,黄石头衣服扯的七歪八扭,脸上淤青还带着鼻血,她女朋友衣衫不整的抽泣着。我们一伙儿人蒙逼了。

这是啥情况?第一反应是老黄媳妇儿给人糟蹋了。是这样的。看着这个烂摊子,大家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我让他们散了,这件事儿谁都不准再提,不然弄死他。只剩下我跟老黄屋里呆着。

老黄整个人都是木讷的,她女朋友除了很压抑的哭,也没啥反应。老黄说,下课回来听到老婆在哭救,闯进来的时候一个王八蛋在欺负她,火冒三丈的他上去跟这个畜生厮打,奈何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黄不是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那畜生竟然转身在老黄晕了吧唧被打倒在地,老黄喊人帮忙,这个空档,我们还没赶到,这畜生溜走了,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场面。安慰了老黄两句,说报警吧,老黄还没支声,她女朋友哭着说不要。我也没话说,拍了下老黄肩膀,他面无表情,这事儿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那会儿学校寝室走廊是没有监控的,不可能调出来监控看是谁干的。但是作为一个法律专业的大一学渣,我还是想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回寝室之后,跟那哥仨说,我们得查个水落石出,一拍即合。

先去一楼宿管大叔那里,打听今儿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公寓,正在值班的大叔说他刚换班,不知道之前有什么情况发生,换班前的人已经回家了,也没听他说有什么异常啊。我们打听之前换班人的住址,这个大叔说,老赵啊,他不就是你们三楼打扫卫生阿姨的老公嘛。几个人商量着骑车去了老赵家,他家住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学校建在大郊区,外边的公交很不方便,到市区一小时一班,周围荒山野岭的,门卫跟保洁都是附近镇上的或者村里的中年人。

骑了半小时终于到了村子,看着倒是不算破,七拐八拐找到了老赵家,大门是敞开的,我们把车子放在外边,准备进院子。靠近了听到有争吵声,男的喊,你就惯着他吧,早晚会出大事,女的声音略小但很果断地说,我就是惯着他,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男的说,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女的说,劈死我也没关系,另一个年轻的男声说,嘿嘿嘿嘿,娘你真好,嘿嘿。

哥几个再次蒙逼。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这些,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我们进去敲门,那个阴郁的女人说你们找谁,我们说找老赵,她就带着一个高大壮的年轻人进了里屋,留下老赵一个人在外屋。我们说明来意,老赵说值班的时候没见到陌生人进出公寓。但是从刚才院子里听到的对话里,我总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出门之后,我们打算去查清楚这家子的情况。

我们在一个揣着手坐村口晒太阳的大爷嘴里知道这家子有个傻儿子,二十好几了,疯疯癫癫,满脑子就知道姑娘,村里的女孩子见到都要躲着走,生怕被他给盯上。不然就追着扑上去,之前有姑娘出过事儿,因为他脑子不好也没法判,关了段时间就给放回来了。我们觉得今天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这崽子做的。但是即使真的是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对于一个不能承担刑事责任的精神病,又该怎样讨回公道。

第二天,看到那个阴郁大妈又准时出现在楼道打扫卫生,我跟哥们儿路过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眼睛瞟着她说,昨天的事儿警察录了口供,估计很快就能抓到人吧。只见她的拖把啪一声掉在地上。神色慌张这更加让我们肯定了她儿子有问题。不过这件事儿我还没有告诉老黄,不想刺激他,毕竟还没确证。我们依旧去上课,依旧翘课,彷佛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老黄有段日子没来上课了。

第三天早上,到了该打扫卫生的时间,阴森大妈没有出现。最近我特别留意她,她不出现是怎么回事儿。我跑去一楼值班室,问值班的大叔,老赵今天有来上班吗?大叔说,没,他家出事儿了。我点根烟递给大叔,问道出啥事儿了?他接过烟,说儿子死了。昨晚村里过拉煤的大车,天太黑没看见,老赵的儿子在外边溜达,给车撞死了。

看着老黄,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_第1张图片

手里还剩半截烟,一下觉得很难过,替老黄,替他女朋友。

那次之后再没见过老黄,听别人说他离开了这个城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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