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命拍出来的片，只给9.4分对不起它

这条热搜，等了太久。
#一名曾参与枪杀索南达杰的嫌犯被抓获#

案发至今，已26年。
四分之一个世纪，“索南达杰”这名字都鲜有人再提。
九零后、零零后知者更少。
索南达杰当年有多猛？

带人进入无人区巡山12次。

一人血战十八名盗猎分子。
索南达杰巡山
陆川曾耗时两年，以索南达杰为原型拍摄了《可可西里》。
拿下金马奖最佳剧情片、金像奖最佳亚洲电影。
豆瓣评分8.8，入选豆瓣榜单Top250。

但和另一部片子比，《可可西里》还是输了。
输在尺度。
这个尺度指不粉饰、不避讳、不懦弱、不谄媚。

尽管这部片子连张像样的海报都没有。
但仍该有一篇文章专门写它——

《平衡》 2000年

1996年，一位名叫彭辉的年轻人，看到一篇西方报道。

报道称： 中国目前没有环保。
彭辉受了刺激，怎么可能没有？
就在可可西里，只是没人记录。
他带着器材，和几位摄制组人员出发了。

只是在这个地方拍纪录片，就是玩命。
幕后拍摄
可可西里，蒙语中有“美丽的青山”“美丽的少女”之意。
它位于西藏-新疆-青海之交。
“在这，你踩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可能是地球诞生以来，人类留下的第一个脚印。”
面积达4.5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在4600米以上。
地形复杂，常年低温。
最低温可达零下40摄氏度，夏季温度仍在零下7摄氏度。

《可可西里》
棕熊、野狼等凶残肉食性动物时常出没。

暴雪、流沙更要人命。

暴雪一下，辨不清来路去向，困住后等到弹尽粮绝，就是一死。
流沙一来，越挣扎越逃不出，生死之间，甚至不足三分钟。
《可可西里》
而最危险的还是人心——
盗猎者。
>>>>这个地方必须死人
1984年以来，非法采金者与非法盗猎者涌入可可西里。
原住民—藏羚羊，成为最大受害者。
原因无它，值钱。
藏羚羊一张皮，可以卖到500块钱，如果放到中印边界，可以卖到1500块。
再经由印度走私，到克什米尔加工，制成披肩，可以卖到5千美金。


最值钱的部分是藏羚羊的底绒，贴着皮长。

要获得，就得趁尸体温热，整皮活剥。
一群亡命之徒才干的勾当。

藏羚羊原有数百万只，自八十年代以来，锐减至不足十万只。

1992年，为保护藏羚羊，州政府组织成立西部工委会。
即中国第一支武装反盗猎的队伍。
原县委副书记索南达杰，就任西部工委会第一任书记。
白手成立，拿命硬杠。
先后12次进入无人区追捕盗猎者。


最后一次：
1994年1月16日，索南达杰与4名队友连续追捕10余天。

抓到20名盗猎分子，缴获1700多张藏羚羊皮。
此时，大家早已疲惫不堪。
盗猎者中，一人得了肺水肿，一人中了枪伤。
索南达杰让其中一位队友先送两人回去救治。

1月18日晚，押送途中，行至太阳湖附近，索南达杰乘坐的车辆爆胎，落在后面。
等索南达杰赶上后，已隐隐察觉不对。

盗猎分子早已策划绑架了他的两位队友，并在此伏击。
等他下车，双方立马展开枪战。


索南达杰打死打伤各一人。

有人打开吉普车灯，锁定到索南达杰身上。
索南达杰陷入劣势，遭受火力猛攻，大腿动脉被打中。
枪战据称持续了十分钟。
结束后，竟无一人敢上去查看，盗猎者各自四散逃命。

等第二天索南达杰被发现时，已被风雪冻成“冰雕”。
手还维持着上膛的姿势。

索南达杰死后，他的妹夫扎巴多杰自愿请命接替工作。
扎巴多杰原是玉树州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工作体面安全。
偏要自降一级，来此搏命。

索南达杰曾说： “这个地方必须死人，是盗猎分子死，还是我死。”
二者择其一，不然可可西里无人重视。
死亡预言，一语成谶。
只是可可西里得到重视了吗？
未必。
>>>>为了保护藏羚羊而打死藏羚羊
西部工委几十号人，正规配枪仅四支。

一支七七式，两支五四式，一支八一式冲锋枪。
两辆破越野车，常坏常修。
拼火力，落后。
拼机动性，够呛。

可可西里是千湖之地，1平方公里以下的湖泊7000个。

车要陷进去，人就困住了。
有个地方叫“烂泥潭”，又称“鬼门关”，车陷进去，九死一生。
跟拍期间，三辆车陷进泥里。
众人下车，足足刨了三天泥，才把车拉出来。

坐车、陷车、挖车，成了一个死循环。

断水断粮，众人就喝泥坑里的水续命。
实在饿，就捡盗猎者吃剩的糌粑和烟头。


有次追捕，大伙几天几夜没吃上饭，扎巴多杰亲手打死了一只藏羚羊。
“我打死了一只空胎羊，不能打有崽的母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弟兄死，假如从法律上，各方面追究责任的话，就追究我个人。”
这是纪录片里，铁骨铮铮的汉子唯一一次红眼流泪。

人员、车辆、枪支、汽油、食物，进次山的成本在四到五万。

扎巴多杰仅只在西部工委重建时收到300块钱（加油费）。
《可可西里》有一幕，记者问巡山队长： “大家没工资吗？”
队长回： “我们没有编制。”

《平衡》里一位教授说得更直接：

“说穿了，我用比较土的话，就是把他们给甩了。成立了保护区，有编制、有经费，没他们的份。”

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卖过几张收缴的羊皮。

人性的复杂与挣扎全在这了。
谁都没有最优解，靠死撑保护不了藏羚羊。
但保护活的藏羚羊，或许就要从身体里把良心给挖出来。

《可可西里》最震撼人心的台词，就这么来的：

“见过磕长头的人吗？他们的脸和手很脏，但他们的心却是干净的。”

就这样的装备条件，众人追捕了一批又一批盗猎者。
1996年，扎巴多杰率人破获了一起大案。

540只藏羚羊被杀，全是母羊。

死状凄惨，有未出生的小羊从肚子里露出来。
刚出生的小羊还在未冷却的母羊尸体上找奶吃。
几个大男人气得崩溃。
也要想别的办法。


>>>>这是谁的责任？
众人着手建立自然保护站，并将其命名为“索南达杰”。
一为有个资源供给站，二为威慑盗猎分子。

三更是为了表明态度：

“它（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更大的价值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一种中国人在环境保上的最感性、最原始、也是最文明的态度。”
索南达杰保护站一期
一期建成后，扎巴多杰问队友： “外面怎么传的？”
队友说： “他们不知道铁塔是干什么的，只能说是上面有一个电视（监控），今年打猎特别困难。”
扎巴多杰听了很高兴。

为了募集资金，环保志愿者杨欣带着自己的书作《长江魂》四处义卖。
在一家律所，杨欣未开口，就被人截了话：
“你这20本书我们全买了，一本100块，也算是我们尽微薄之力。”


扎巴多杰去了北京，他发言时台下该打盹的打盹。

保护可可西里到底是谁的责任？

这TM到底是给谁保护的呢？
也有暖心瞬间。

扎巴多杰在北大演讲时，有个学生走过去。
学生从口袋里掏出钱说这是他最新收的稿费：
“这钱不多，首先请买束哈达献给索书记的纪念碑，剩下的钱买些需要的东西。”

还有学生凑钱买了两台收音机，寄到保护站。
这群人太容易满足，高兴时，唱歌跳舞。
等到明天，再坦然面对死亡。


北京之行有了收获，一切在等待转机。
“明年我要大干一场” ，扎巴多杰跟好友说。
结果，没几天，扎巴多杰中弹死亡。
那么突然，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如您所愿
扎巴多杰生前曾说：
“治多县是贫困县，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够意思了！”
“就个人和我的兄弟们来讲绝对是称职的！对得起后代子孙，对得起人类！保护野生动物，保护自然， 保护生存环境，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没有国界之分、党派之分，地区之分，更没有你我之分！ ”
扎巴多杰死后举行传统天葬，那日来得鹰鹫很多。
索南达杰的尸体骨灰，如他所愿，撒在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的结局，死去的队长，虽以索南达杰为原型，却是举行天葬。

应是两人命运的交合叠错。

《平衡》以索南达杰的死亡开始，以扎巴多杰的死亡结束。
这片子，没卖惨、没渲染、没歌颂、没遮掩。
就为一个“不忘记”。
别忘了可可西里，别忘了这群最可爱的人。

这群人却没留下合照 《可可西里》的剧照补足遗憾
如今，可可西里已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近十四年再未响起枪声， 藏羚羊数量逐步回升。
航拍下的藏羚羊
摄影by顾莹
2020年，秋培扎西也在守护可可西里。

他是索南达杰的外甥，扎巴多杰的儿子。
左为秋培扎西

《平衡》的片尾有首歌，那么无忧无虑，那么质朴动人：

青海的公路通西藏
可可西里呀好风光
蓝天白云出雪莲嘛
藏羚羊吧这里当作家

(平衡)

真实自有万钧之力
有心人永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