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产片竟然能上映，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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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地摊经济火了一把。
很多朋友都摩拳擦掌着，想要创造自己人生事业第二春。
大半年过去了，有实践成功的朋友们吗？
摆摊，是一门生意。
同时，也是一种全世界共有的文化现象。
很少有人摆摊摆成百万富翁，但是，地摊却是很多人过日子的饭碗，是通往城市生活的一条羊肠小道。
小贩，从来不易。
《城市梦》
《城市梦》，是导演陈为军的新片。
陈为军此前的不少作品，都进入过国际知名电影节。
《好死不如赖活着》、《请为我投票》......特别后边这部片子，拿过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
英国BBC、日本NHK、美国HBO等电视台，都曾播放过他的片子。
国内的纪录片导演中，他算得上少有的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一位。
之前，铺子已经向大家介绍过他的《为什么贫穷》出路篇、《生门》等作品。
这位武汉导演，一直在民间底层里挖掘出世界万象的一角。
得了艾滋的一家人，三流大学生的出路，医院妇产科的人间百态，小学教室里的成人世界......
豆瓣9.5分的剧版《生门》
《城市梦》。
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一部主旋律电影。
但是熟知陈为军导演的影迷知道，他从来不是这个路子的。
电影早在2014年就拍摄完成，但今年才和大家见面，期间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
这部电影里，陈为军少见的将镜头对准官方阵营——武汉城管。
城市的梦，都是小人物的梦组成的。
但是，他们的梦有时候太过于渺小，一阵疾风刮来，就会散落四处。
王天成，是武汉市鲁磨路的一个小贩。
就是上图里，拿着保温饭盒站在城管对面的老爷子。
电影拍摄的时候，他已经70多岁了，头发已经全部白了。
他是河南人，来武汉已经14年了。
在鲁磨路上，他已经占道经营了好多年，一个小小的报亭，成为他家的据点。
一边他的老婆，卖衣服。
一边他的儿子，卖水果。
全家人的生计，就在这小小十几平米的方寸之间。
武汉，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
非法占道经营情况严重的鲁磨路，成了治理的重点街道之一。
王天成，就是这条街上最难管理的钉子。
城管局已经下了决心，要拔这颗钉。
《城市梦》的主要故事，说的就是武汉城管治理王天成一家占道经营。
作为记录片，它有很多现实的时刻，但也没有完全的白描。
客观的镜头之下，我们总能窥到了一些，滚滚时代潮流努力泛舟的小人物的挣扎。
整个电影分为两条线，各自刻画对立的双方，无论是弱者还是强者，每个人他们截然不同的两面性。
小贩王天成，不择不扣的底层。
一家人，几乎没有一个身体健康的。
夫妻俩一个患有心梗塞，一个患癌，儿子在工厂被300吨重的机器压断了手。
除了儿媳，一家人几乎都无法找到一份正常的工作。
摆摊赚钱，成了他们唯一的饭碗。
这一家人，被生活欺压得够惨。
但是，电影却没有因此卖惨，它没有回避这一家人令人不快的一面。
为了在鲁磨路继续扎根，这家人几乎是油盐不进。
任何换摊位、换地址的提议，不听，一个字都不听。
城管下发整改相关的文件，夺过来撕了。
量我家的违建面积？摔你的尺！
和我们印象中，城管占据绝对强势的地位不同。
城管和王大爷一家的正面battle，几乎处处受制。
一个患病的老人家，不能受刺激。
对方动手动脚，也要忍着。
甚至做到，打耳光都不能还手。
城管的进攻，没有多少成效。
和王大爷掰扯的过程里，他们的衣服常常被扯烂，几乎每次都是落荒而逃。
这个老人家，也是相当会来事儿。
一旦城管做出比较强硬的行为，他就写个纸牌上街了。
繁华的鲁磨路上，他一跪，有时候就搞到大型塞车了。
不得不说，王大爷有一种底层的生存智慧。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的行为有点撒泼打滚了。
但是，这种近乎无理的反抗，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在武汉扎根了14年。
用他儿子的一句话就是——
这么多年，他（王天成）就是家里的一只老母鸡，如果没有这个老母鸡护着，我们这些小鸡早就被老鹰叼走了。
另一条线，城管的故事，在电影里也呈现出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状态。
每个人在现实中，都见过城管执法。
但是你们可能是第一次，在电影里看到城管执法（电影今年8月份在全国上映）。
很多年里，城管都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官方部门。
打翻老婆婆的鸡蛋，没收单亲妈妈的餐车，各种暴力执法屡见报端，他们的形象很难谈得上好。
商户小贩在城管面前，是天然被剥夺了话语权的那一方。
一些大一点的个体户，虽然有合法经营的店铺，但因陈列货品占道的问题，常常收到罚单。
一张罚单一下，一天的收入可能就没了。
而对于没有合法经营场所的小贩而言，他们的处境可能更尴尬。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处在一种神经紧绷的警惕中。
听到城管要来的消息，立马卷铺盖逃跑。
慢一点，可能连人带摊就被拉走。
电影毫无顾忌地将镜头对准了城管执法的时刻。
在大银幕上看到这种底层执法的画面，其实还是挺神奇的。
它非常自然描绘出了，底层小贩的畏惧和隐忍。
但是呢，在王天成这儿，城管这一套又是行不通的，于是双方又开始斗智。
想要拔出钉子，就先要了解钉子。
城管专门找了个生面孔，在王大爷一家旁边摆摊，表面上是网校招生，实则是调查王大爷的日均收入。
这一调查，结果发现这一天的收入竟然最少3千。
水果的利润，其实比大家想象的要高。
2014年，一斤苹果在武汉卖4块左右一斤，但进价也就1、2块。
王大爷一家，一个月起码有十几万的收入。
底层，恐怕是谈不上。
得知王家的收入情况后，城管局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领导在镜头前， 甚至有些压不住火了——
每天在赚取暴利后，还对执法人员围攻谩骂。
这个态度，其实非常值得玩味。
一个小贩，一直被当做是穷人、底层，城管在对付他时，总体而言会留有一两分余地。
但是，收入的结果一出来。
嚯，王大爷可不是底层，他赚的比在座各位都多时，城管果断开始采取强硬措施。
这一次，直接是大队安保入场。
想要撒泼？盾牌围住！
当面宣读调离通知、大清早测量违建面积、直接让居委会签署调离通知。
这一套动作下来，也就半天日子。
王家人之前的套路，统统失效了。
儿子在街边指责城管，欺负一个残疾、脑梗、癌症组成的一家。
老爷子，直接气急躺倒地上。
但一切的挣扎，都改变不了铁一样的现实。
十一之前，他们必须要搬。
这个十几年的亭子，必须得拆。
观众可以看到城管作为一个官方组织，他们行为背后也是有一套心理动机。
执法人员，赚的可能都没这个“底层老人”多。
突然强硬的拆除行动，你可以感受到城管局内部，那种被欺骗，有些屈辱且不服的复杂情感。
有门面的都卖不赢他
他完全就属于暴利
《城市梦》里，我们看到了更为复杂的地摊文化生态。
小贩固弱，但是能长久生存下来的小贩，骨子里一定有其强悍的一面。
对待客户能满脸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对待城管又能一硬到底，坚决维护自己的利益。
而城管呢，他们的执法行为也是充满着弹性，前些年被人诟病太多，他们也额外注意自己的行为，毕竟这是一个一不留神就能上热搜的时代。
对待小贩，他们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是要动真格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手软，他们会拿出各种法律条文，严格执法。
拆除行为合法合规，但却有一种从高处俯视的傲慢。
大冬天里，拆除队伍拿着盾牌入场。
大吊车咔咔咔地将孤零零的报亭连根拔起。
拆除报亭这个行为，非常机械，非常冰冷。
报亭为附近居民服务了十几年，上下班的人路过，就会来点儿水果或者买件睡裤、几双袜子。
这方小天地，已经成了社区文化的一部分。
很多人，都能和王大爷一家聊上一两句。
拔除十多年的报亭，也是将社区记忆的一部分抹消了。
不是要他（王天成）感动
要他服从管理
在城市化的进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一时很难说清孰对孰错，但总会有人受伤，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来自底层。
名叫时代的沙子落到一个无根无依的家庭头上，就一座难以扛起的大山。
可能是电影方镜头的介入，也可能是是其他因素的考量，电影结尾，城管为王大爷一家找到了市内经营的场所。
一场拆除风波，以双方和解告终。
故事，有了完美的结尾。
但是，也让我们从地摊生态里，小人物的城市梦有多难。
电影开头的黑幕上，有一段这样的话——
在这四十年里，约8亿人从农村涌入城市，农民进城遭遇谋生难，各地政府则面临管理难。
其实，这并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
在《落脚城市》这本专门讲城市移民的书里，曾经有过这样的介绍。
没有执照的小摊贩、保姆、运输业服务工、各种服务业的短期工，人们只把这些工作者当做工业社会的边缘人物。
但是，在发展中国家里，从事没有保障的工作的人口数量是庞大的。
拉丁美洲达到半数，在印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在非洲最贫穷的国家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们很多人都是从农村来到城市，没有糊口的手段，便开始了各种非正式的自营经济。
这群人，都有着扎根城市的梦想。
王天成在片中说的一句话，特别触动人：“我是非常喜欢武汉的。我不会离开武汉的！”
部分城市的管理者，会视这群来城市谋生的人为“盲流”，社会不稳定的因子。
但是从历史的长河看，也正是这群迁徙的农民，带动了社会前进的脚步。
印度，农民季节性迁徙进城务工，城市工作的收入会回报家乡，提高乡村的生活水平。
欧洲，人口迁徙已经结束，大部分人在城里工作，少数人在乡村经营有利可图的农场或者从事当地服务业…...
农村的人来到城市，彻夜奋斗，通过教育将子女送上大学。
抵达、向上流动、融合......
这群在城市和农村中流动的人，就像一个永动的水泵，他们吸引农村底层的人去城市，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他们也会变为城市里的中产阶级。
他们投注了自己的一生，牺牲一整个世代的收入与平静生活，绝不只是为了从一种形态的贫穷转换到另一种形态的贫穷。落脚城市居民不认为自己是“穷人”，而是成功的都市人，只是必须先经历这个贫穷的阶段，时间也许长达一个世代。
为了女儿的学业而不肯搬走的儿媳
城市化的过程里，肯定会有阵痛。
小贩靠耍横，去生存。
城管靠感动，去服众。
说起来，都是有些悲哀的画面。
经营大城市的策略，决定了农村的命运。为迁移人口提供的权利与资源，决定了往后30年这个城市市民的面貌。
对于底层，对于这种非正规的经济，我们可能还需要多一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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