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康坡镇

康坡镇的上空灰蒙蒙的,昏黄的夕阳洒落在狼藉的沙地上。一条小河苟延残喘,树木被推土机弄得灰头土脸的,而推土机却依旧咆哮着。机上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黄毛小伙,嘴里斜叼着一支劣质的香烟,被熏黄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一位白发苍苍头顶微秃的老头晃悠着肥胖的身子从河堤上走了过来。这道河堤上他曾亲手埋过自己活了两天就死了的小儿子,自己的四儿子也差点在九八年被大水卷走。老头哼着家乡的小调,随手扯起路旁的一根野草,拿在手上编着结,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河滩上的沙场,朝着黄毛小子喊着:“俭娃嘞,回家吃饭啰!”

黄毛小子朝河堤上瞥了一眼,信手熄了推土机的火。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爷爷,小让回来没?”

“还没有嘞,县城离的远呢。快点回家吃饭,吃完了你去接他嘛。”老头扔掉手上的野草,也不看黄毛小子,径直地往回走着。河道后的夕阳拉着爷孙两人的影子,河道上的沙粒被凛冽的北风卷了又落,落了又卷。

老头姓李,日本鬼子大举入侵的时候生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鬼子进村的时候李老头被他奶奶抱着,跟着村里的人藏在村后的竹园里,李老头一直哭喊着,差点被自己的奶奶徐婆活活捂死。等到鬼子出了村,躺在床上刚生下李老头的女人已经死了,血流的满床都是。没钱收敛的李家,只好把床单裹着女人一起抬了出去。临埋的时候,徐婆硬是把床单给扯了回来,女人就这么裹着一身鲜血的衣服草草地给葬了。后来,李老头的父亲终究因为操劳过度,死在了自家的山地里。那是李老头发现的,那个给他取名大柱的男人,栽在贫瘠的砂砾地里,30来岁的男人面如土地般暗黄。

“爷爷,我去接小让了!”黄毛抹了下嘴上的油渍,冲着躺在凉椅上的李老头说到。李老头叭了叭口旱烟,对着西边的晚霞浅浅地嗯了声。

鸣凤中学是庐县最好的高中,坐落在庐县的新县城怀安镇。这并不是个文化古镇也不是庐县的经济中心。之所以把政府迁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更靠近庆德市,符合庆德市的发展规划。只是这样一来,很多以前在老县城里上学的学生,就得花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回一趟家。

破旧的大巴车在夜幕下的山间盘旋,车灯在浓厚的雾气中摇摇晃晃,像个喝醉酒的邋遢老头。吱的一声,车子停在了几栋两层楼房前,这就是康坡镇的市集。

“哥,什么时候来的?”李克让拖着一只大大的磨损严重的行李包,背着大大的书包笑着向黄毛小子走了过来。黄毛拍了拍克让的头,俨然有种父亲的慈爱。“没多久,上车吧,奶奶还留着饭呢,别凉着了。”其实黄毛小子李克俭也不过比李克让大上两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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