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的我,终于明白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换作以前的以前,无论如何,打死我都不敢相信。
父母都是gj事业单位的小领导,我是家中的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
哥哥从小就聪明伶俐,按着父母严厉的教育,他上了小学,中学,名牌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在一个很好的事业单位做总经理的助理,后经人介绍了个对象,彼此都有好感,认识没多久就结婚生子,搬出去单住。
不久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胜任部门经理。一时风光无限,春风得意。出差机会频频,应酬也接踵而来,慢慢地和妻子聚少离多,认识了一个刚出校门比他小十岁的小姑娘,两人最终突破界线,大哥给妻子和孩子留下房子,和小蜜扬长而去。自此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父母也和他没了联系。
弟弟出生就是智力低下,俗称脑瘫儿,除了吃和睡,其他啥也不懂,幸好平时不闹事,有奶奶看着,也只活了二十多年。
(2)
作为老二的我,在父母的管制下,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本来暗藏的叛逆慢慢地迸发出来,在待业期间,认识了几个哥们,到处惹事生非,学着电影里的古惑仔,抽烟喝酒打架斗殴。
父母眼看我要走上邪路,赶紧托了关系,把我安顿在sw机关任职。上班期间我老实了一阵,每天打卡上班,工作日程也是喝茶看报。
日子好混,日子也难过。下班后和伙伴玩耍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笑嘴角两边的梨涡忽隐忽现,很讨人喜欢。
而她对我的款款健谈也很感冒,没多久我们确立了关系,把她带回家见父母。父母对她不是很满意,只因她没工作,(她高中毕业后也一直待业在家)。
可能父母怕我又生事端,迫于无奈勉强接纳。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我时常在想,如果可以,哪怕需要我付出一切代价,我也愿意停留在那个时段。
(3)
接着我们正大光明地开始同居,怀孕、结婚、生女,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开销也随之大了起来,我的一点点死工资只能果腹维持生计。
对老婆和女儿我是由衷地心里疼惜,她们对物质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我自己却不满足现状了。我迫切地想赚大钱,想给她们优越的生活。
整夜整夜我都愁得睡不着,看着枕边睡得香甜的母女俩,我的心越发得难受。
我蠢蠢欲动的心思,在和伙伴a聚会的时候暴露无遗。伙伴a是和我关系最铁的,长得很帅,很像吴彦祖。家里父母都是老师,从小也是被管束得很严,早也按捺不住想放肆一回。
(4)
他偷偷和我耳语,“想不想干一票大的?”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打探好了,前面有一家店,白天人多生意很火爆,晚上店里没人,我们过去~~”
我心惊了一下,接着“砰砰砰”地狂跳。“现在刚好是八十年代末,正在严打的风头上,你顶风作案不要命啦?”
“怎么可能那么巧?我们干完就跑,怎么样同意不?就像港片里的那些混混一样拉风。”伙伴a他也不是真坏,只是平时太循规蹈矩,被父母一直压制着,心里老窝着一把火。
我不吭声,只是低着头一杯接着一杯灌着啤酒,直到酒酣耳热时,终究抵不住生活中的窘迫和对金钱的诱惑,踏出了该死的那一步。
(5)
如果我没答应,伙伴a不会是那样的结果;如果我没答应,父母也不会和我断绝关系;如果我没答应,妻子女儿不会离我而去。
如果~~如果~~可笑的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等到半夜的时候,我们还是去了,撬开锁进去看无人,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一半,四处搜刮着有用的东西,当然还有柜台抽屉里的钱,略略数了下也才几百块(那时一个月工资最高才三四百),把烟酒那些东西装进麻袋正准备出门去。
不料此时店家的儿子刚好从外面进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他看到我们吃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呼叫,我伙伴就已把他撂倒,叫我帮忙按住他,俩人合伙把他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当然为了防他大声叫唤,伙伴找了块布堵住了他的嘴。他恶狠狠的眼睛看着我们,我心里胆怯得要命,趁伙伴a不注意,我把地上的一把刀偷偷踢到他面前,然后我们就带着战利品回去了。
(6)
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入睡,听着钟声滴答滴答,我慌乱地手足无措,唇瓣发抖,恍恍惚惚度日如年。
仅仅过了两天,我就咣当入狱,手铐被铐上后,我的心反而落定下来。
我父母在外面舍了老脸帮我找关系给我开脱,而伙伴a的父母却哭天喊地叫喧,(他是独生子),到处上告,最终也没有改变结局。
当宣判书下来,伙伴a被判立即枪决,而我则是有期徒刑二十年。在审判席上,我想为伙伴说话,想把错揽我身上,可最后一刻我胆怯了,迟疑了。
我的眼神对上伙伴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的眼,我沉默了。我沉默了。我沉默了!
我把头死死地低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直到我们各自被拖下去,分别监视看管。
永远记得那天,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伙伴走的那天,也是我日后开始赎罪的那一天。
(7)
接下来我在狱中沉默寡言,生无可恋。妻子带着女儿来看过我,我和她提出了离婚,并且嘱咐她找个好男人,把女儿带大。
妻子不答应,泪眼婆娑地说,我等你出来,你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减刑。我们一家还和以前一样过日子,不求富贵,平安快乐就好。
而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妻子后来还是同意了。距离我入狱两年后,我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父母早已经和我划清界线,还无情地把我妻子和女儿赶出了家门。他们是有多恨我啊,连孙女都不要。是,我丢了他们的脸,给他们抹黑。尤其是母亲,年轻的时候母亲还做过rd代表,她怎能接受有这样一个满身污点的儿子。她还把我们的房子也卖了(婚房是他们给我买的)。
有一段日子我很消极,几次三番想结束生命。经过监狱部门的指导员开导,想到妻女,想到伙伴a,我慢慢醒悟,死很容易,一了百了。可死后更没人看得起我。
我是个罪人,我要赎罪,我想出去,我想弥补伙伴a的父母。从那以后,我慢慢静下心,在狱中干活学习忏悔。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期间因为表现好,减了两年刑。十八年过去了,提着单薄的行李终于走出了那个,我终身都不想再回的那个牢笼。
(8)
我跪在父母的屋前,嘴里喊着父母,求他们看儿子一眼,半天过去四周静悄悄的,房里的灯灭了,人却始终没有出来。
我知道父母强硬的个性,还心存侥幸地请求他们原谅。终究还是这样无果,我不恨不怨,我自作自受!
我佝偻着背走出院门,去以前的哥们家借宿,所幸没有被嫌弃,只是多了份生疏感。
我们聊了一会,得知了一些事情。伙伴a的父母自从儿子出事后,就搬离了城市,去了乡下,至于哪里?他也不知道。
“你妻子被赶出家门后,走投无路之下带着女儿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人,虽然岁数大点,但那个男人对她们母女还不错,现在丫头上大学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有你大哥,你出事后他也不知去向”
“他不是和小蜜结婚去了吗?”
“他公司的老总,因为偷税漏税还有行贿,被抓。你哥可能也参与了,和小蜜同时失踪。有的说是偷渡去了温哥华,你哥在职期间和温哥华的一个华侨关系密切。这么多年了,不要说电话,信也没有一封,你父母一开始还去打听,还去过那个小蜜的家,小蜜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消息,后来就彻底放弃了。”
“我弟弟呢,我奶奶呢?”
“都去世了,你弟弟和奶奶差不多的时间,先后走的。”
得到这些坏消息,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一直堵在嗓子眼,鼻子也酸酸的,眼泪涌进涌出,怕自己失态,我仰着头粗喘着。
(9)
那晚过去后,我找了一份工作,帮人家运货装箱,虽然苦了一点,睡在简陋的出租屋里,但我很满足。
只要有空闲,我就会出去打探我哥的消息,可听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他们说那时候确实有偷渡的,但结果都是不好的,坏一点的半路打劫抛尸,好一点的直接给拉到某矿区,一辈子做黑工。我还拿着哥的生辰八字算命,看是不是还活着,可那些人都是一人一个说法。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我知道,即使有消息也不会是好消息。
我们一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仅仅是因为我的原因吗?那我在狱中的日夜忏悔,也不够抵消吗?是啊,不够抵消,还有伙伴a的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父母那里我每次去都会带点吃的,放门口。我再也不敢进去,也不奢求他们原谅我。
我会日夜祷告,为父母,为大哥,为伙伴a!直到我闭眼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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